见父母

        最近父王寿辰将近，姬玥准备献上一首琴曲，又念着父王惯爱珍奇宝物，便以钱财为饵引民间人士献宝上来，到时候择一合适的呈给父王。

        已经吩咐下去几日，不知都有什么稀奇物什。

        姬玥这样想着，命人叫负责此事的人来，却得知那人前些日子竟然托词家中阿娘病重，领了月俸不知何时归了家，问同住之人他何时走的，竟无一人见着。

        姬玥微微皱眉，但并不在意，换一个人就是了，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铜镜里，身后侍女为她绾好发髻，将雕有牡丹纹样的发簪插进发间。昨日听姬重讲母后最近精神好了些，她想着该给母后请个安，今日便起早。

        进了宫殿，果然见母后今日并未睡在塌上，而是坐于殿内。姬玥轻唤一声“母后”，脚步趋快，一把扑在母亲的怀中。

        “哎，慢点。玥儿还像小孩般呢。”周后忙搂紧姬玥，母女二人依偎着。

        “母后，您怎么愈发清减了。”姬玥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与不安。她的手臂轻轻环住周后的腰，指尖触碰到那层薄薄的绸衫下硌硬的骨头。

        “无碍的，只是近来胃口不佳，吃得少些。”周后的声音轻柔，冰凉的手指拂过姬玥的脸庞。

        姬玥将脸轻轻贴在周后的背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那是母后常年服用的安神汤药的味道。

        “哥哥和我说您近日好了些，玥儿好是开心，今日来见您，才知道您只是较往日好了，可还是病容依旧，玥儿心疼您。”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周后的苍白憔悴的脸上，连唇色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周后强撑起笑，“让玥儿担心了。”

        “母后，您要保重身体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怀中纤瘦的腰，仿佛这样就能将母后的虚弱牢牢抓住，不让它再蔓延下去。

        周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低声道：“母后没事的。只望着我们玥儿成家安定下来，母后便心满意足了。”

        “母后！”姬玥心生抗拒，“我还想在母后身边多待几年，不想成家。”

        周后抚弄她发丝的手指顿住，语气平静地道:“是想在母后身边多待几年，还是姬重身边多待几年？”

        她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但还是让姬玥心中一颤，母后知道了什么吗？还是只是这么一问？

        “母后和哥哥都是我重要的家人，玥儿只想多陪陪你们。”姬玥把问题含混过去。

        “是吗……”周后淡淡道，但也不再提姬重，转而道:“近日齐侯之子公子璋将来京下学宫访学，玥儿可多与他走动走动。”

        “公子璋……”姬玥想起来一些多嘴多舌的宫人讲的一段往事，母后本是父王的姑母，按常理不该通婚，奈何二人情深，母后为父王退了与齐侯的婚，父王也不负这深情，一生只有母后一人。

        “他与你年龄相仿，是个好孩子——”

        “——再好能有哥哥好吗？”姬玥听从了周后话中的意思，下意识打断，很快又觉出懊恼来。

        “玥儿。”果不其然，姬玥看见母后皱起眉。

        她连忙补救，“知道了，我会听母后话的。”

        却仍不见母后展眉，她一言不发地盯着姬玥的面孔，盯得姬玥心生几分被抓包的紧张。

        “母后……？”

        正在姬玥紧张之际，周后叹息一声，抚摸着女儿的眉眼，似是宽慰又似无奈，道:“听话就好。”

        姬玥心里松了口气，再次搂住了周后。

        宫殿突然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姬玥抬头望去，是父王。

        “父王——”

        “玥儿也在这呢？”来人气宇轩然，颇具帝王之相。

        不等姬玥回答，周后喝道:“你来作甚？”适才姬玥和母后温馨的气氛霎时冷了下去。

        又开始了，姬玥轻叹。父王与母后虽对她宠爱，但二人近年不太对付，也不知故事里不惜打破伦常的恩爱眷侣何以走到这一步。她不打算掺和进去，于是起身离开。

        骤然提高的音量让周后气血上涌，呛咳起来。姬玥忙准备上前，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她看着父王安抚着母后的样子，二人一个冷淡地呼来喝去，一个轻声细语哄着。

        世间夫妇皆如此吗？她和哥哥也会变成这样吗？

        她心里添了一抹愁绪，哥哥爱她吗？她向他一次次索求欲望、索取爱意以确定感情，他从不拒绝，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妹妹，还是真的爱她呢？

        哥哥……姬玥想着，然后在心里坚定道:她能让明月为她坠落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多想无益、多疑无益。

        哥哥还约了今天去猎场，她转身离开，奔赴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