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是爱

        楚铭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死去的好兄弟周嘉铭，愤怒地掐着他的脖子，一遍遍质问。

        “为什么要抛弃她！为什么！”

        窒息，乏力，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铭渊无颜面对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他像是陷入泥沼，一点点下坠，黑白的世界逐渐凋零，只有周嘉铭的咆哮，深海巨兽般将他撕碎。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想让她没有爸爸吗！”

        “快他妈给老子醒！滚回去赎罪！”

        “早知道你现在给我整这死出，当年老子就应该一脚把你踹进火堆里！你个大傻逼！”

        好冷。

        楚铭渊意识混乱，逐渐听不清好友在说什么，他感觉恨困，眼皮一点点垂下。

        周嘉铭脸色更加焦急，用力掐着他往上游，周围却有更多只苍白的手，从虚空中伸出，紧紧抓着楚铭渊的脚，拖着他拼命下沉。

        “楚铭渊！！”

        “你给老子活过来！！！”

        “血浆来了！”

        两袋救命的血包，被护士争分夺秒地送入手术室。

        血色的暖流注入静脉，手术台上面白如纸的男人，嘴唇逐渐有了血色，冰凉的身体慢慢回温。

        “弹片全部取出！”

        “静脉血管破损处全部缝合！”

        “补一针去甲肾上腺素?，运血车马上抵达，加大输血量！”

        ……

        …

        元旦那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

        楚铭渊再一次苏醒时，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冬天到了。

        晶莹的白雪掩盖世间一切污秽。

        死里逃生一回，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回忆起梦境中的一切。

        在他快沉入深渊，彻底走到生命尽头时。

        一股暖流，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将他的身躯托起。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是回忆起那感觉，心脏就像被什么轻轻握了一把。

        楚铭渊还在回味那微妙的感觉，护工已经发现了他的苏醒，将守在外面的人叫了进来。

        楚无憾刚一进来，就看到楚铭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在变黑。

        “停，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他简明扼要地通知。“你先在医院养身体，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把退役手续办一下。”

        楚铭渊烦透了他的掌控欲。“凭什么。”

        “你还打算在部队过一辈子？”

        楚无憾讶异地挑眉：“关于你女朋友的事，你妈已经跟我说了。现在这么有情有义的女生可不多见，趁着人家还没把你忘了，赶紧把人追回来，亲事也定一定。你这总在外面跑，打生打死的不着家，算个什么事！”

        楚铭渊望着窗外低飞的燕雀。

        他又何尝不想娶她……可他根本不配。

        楚无憾的训斥还未停止。

        “就算不想结婚，你至少也给我滚过去一趟道谢！人家小姑娘听到你病危，二话不说献了500毫升血，回家的时候路都走不动了，被她爹背回去的！亏你还是个军人，能不能要点脸？”

        琪琪给他……献血了？？！

        楚铭渊脑子嗡地一声，抬手按铃将医护叫来。

        “我会申请退役的。你先出去，我有重要的事跟医生说明。”

        他脸色从没有如此严肃过，展露出少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一时竟将楚无憾震慑住。

        “准备一下GVHD的治疗吧。”他对医生如此说道。“麻烦医生帮我保密。那十个献血者里，其中一个和我有近亲关系。”

        医生脚步匆匆地离去后。

        楚铭渊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砰然有力的脉搏，那种心脏被人轻轻握了一把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次他知道了，那是琪琪对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