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送他东西就是他父母肉身练成的丹

        在玉虚宫大殿上回禀此次捉妖进展以及清缴妖秽，只是惯例，鹿童对此轻车熟路。他如今仙阶已高，也不必再亲手将捉来的小妖逐一投入鼎炉炼丹。

        炼丹的流程他只执行一次。

        那场景就像凡人烹蟹，将活生生的螃蟹丢入蒸锅，只是这里需要蒸煮整整七天七夜。

        入鼎的妖族大多是因听信阐教仁爱、感化妖物的名号，或是仰慕他身为妖族却得道成仙的经历，感激涕零地被自愿去玉虚宫接受教化。

        直至他们发觉所谓登顶仙界的真相，不过是被炼化成仙人的丹药，他们被囚禁于在家族亲友的尸骸中，活活炼化。嘶吼与诅咒在丹炉之中回荡七天七夜，最终归于沉寂。

        那些日子的梦里，男女老少的妖族并没有遭受这惨无人道的虐杀，还是在凡间向他致谢的模样。转瞬间他们的笑容裂至耳根，皮肉松垮剥落，化作一片血海之中的丹丸。

        偶尔他也会梦到自己被屠戮的家族和父母。

        所有的梦交杂在一起，仿佛是有生命的、错综复杂的红绳般将他牢牢禁锢，难以挣脱，直至淹没。而过往的梦似一缕微弱的红线，他拼尽全力想要把握却无可奈何。

        终于在一次夜半惊醒，后背冷汗津津，他察觉到自己似乎已寻到了家族覆灭的真相。

        那次炼丹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眼见证炼丹的场景。因为自他入玉虚宫至他继任捕妖队队长前，便是鹤童包揽大小事务，包括收拢妖族、炼制仙丹。

        此后，他大病一场，鹤童难得主动踏入他的寝宫。

        鹿童烧的糊涂，病眼婆娑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持，指节分明、平日只会搭弓射箭的手死死拉着鹤童不让她走，却又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到底是求她盖棺定论，给他一个真相；还是想让她否认他猜测的一切，给他在这里生活下去一个希望，他不知道。

        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没有退路，稳定和清晰一向就是他的人生准则。

        事事求个明白，容不下模棱两可的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她的感情却在漫长的玉虚宫生活中变了质，复杂的让他难以预料。

        他最擅长将偏离正规的事驳回正轨，可他却再无法把这份压抑已久的感情清零。骄傲、理智和感情的争斗让他溃不成军。

        鹤童静静低头看着他，拂掉了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鹿童，你越俎了。“

        鹿童重心不稳，跌落在地，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白玉般的肌肉线条从领口若隐若现，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发凌乱的散落在胸前。

        鹤童面色未变，转身走了许久鹿童仍低着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态，捏着拳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袖袍之下，他的手里被鹤童塞了一个锦盒。

        锦盒中有三枚仙丹，三枚他有些熟悉气息的仙丹。

        隔天鹤童向仙翁告发，斥责鹿童办事不力，居然连九成仙丹都没炼成。很快这份炼丹的差事便落回她的手中。

        玉虚宫弟子久闻这二位金童玉女面合神离，只当是鹤童那晚去看看鹿童还有口气没，然后落井下石在仙翁面前争权。众人七嘴八舌，传来传去竟传了好几个版本。

        很少人知他们二人的关系并非一向这么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