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

        李妍没回答他的问题。

        大脑一片空白。

        她爸爸是强奸犯？强奸了自己的亲妹妹？

        李桉其实就是他的儿子？她跟李桉，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那个男人对李桉那么偏爱，妈妈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合情合理。

        那么――

        “我妈是你害死的对不对？”她带着哭腔。

        她跪在那里，浑身无力，不然肯定会扑上去，抓他打他。

        “如果你想这么以为，也不是不可以。”李桉淡淡回道。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以为呢，姐姐？”他又问，他现在的眼眸是黯淡的，一点光都没有。

        李妍哑口无言，她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

        家里一下子只剩她们两个，李妍很不适，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以前她都是很被动，躲着他，这几乎成了身体本能。

        所以李桉过来叫她吃晚饭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在床的角落缩作一团。

        李桉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

        “姐姐，我没伤害过你，你不用如此。”

        李妍竟从他话语中听到一点哀伤。

        她有时候也很不理解自己的行为，她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个弟弟？就因为他不好交流，看着又莫名渗人？

        总之她乖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他做的排骨。

        竟然有点好吃，但她必须做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少夹了很多次。

        “我明天要回学校。”这种事现在只能跟弟弟说了，李妍忽然有些心塞。

        “好啊，我送姐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是不是？”李桉问。

        她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期待。

        她迅速转眼看向别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晚八点的钟声响起，不紧不慢，响了八下，李妍在这声音里觉得，这个家谢幕了。

        爸爸是强奸犯，强奸了自己亲妹妹，还把他的儿子领进家门。

        妈妈不知怎么就病死了，凶手是谁，李妍完全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那个强奸犯干的那就好了――她忽然这么想。

        因为除了他，桌对面的弟弟恐怕就是唯一的答案。

        “你在想什么？”

        “我们以后肯定会很快乐，对不对啊姐姐？”

        李桉在那里问。

        “对……对吧……”李妍低头敷衍。

        回到学校她很快恋爱了，跟一个温文尔雅的学长。

        学长总是陪她晚自习，又带她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

        跟他在一起，她好像要把那些痛苦的过去遗忘了。

        她差点就跟他上床了，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暑假之后，她又见到了李桉。

        暑假她没回家，她在躲着他。

        每次看到这个弟弟，她就会看到病得皮包骨的妈妈，还有那个虚伪的强奸犯，他现在是她唯一的家人了，但她感觉他是深渊，她想爬出来，她想正常呼吸，她想……

        “姐姐，我也考上c大了。”

        “暑假你怎么没回来？”

        “这是哪位？”

        女生宿舍楼下，李桉站在对面。

        几秒之前，李妍还跟学长手牵手站在一起，现在，她触电一般丢开了他。

        不知怎么，她很不安，明明，这已经不是在那个狭小的房子，她身边也有可以保护她的人了。

        “这是你弟？你好，我叫魏宇！”学长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李桉沉静得可怕。

        李桉背着阳光站着，却好像站在阴暗角落里。

        所以他扯出来的笑李妍看得很不真切。

        “这是谁？”明明魏宇已经说了，李桉还是这么问。

        “我男朋友。你……”李妍看着这个弟弟，感觉像做梦，他为什么考c大？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我是你弟弟，我当然要过来陪你。你怎么可以跟别人在一起？”李桉静静看着她，淡淡道。

        李妍忽然意识到，李桉自始至终没给魏宇一个正眼。

        三天后，魏宇死了，当时李妍正在上课，窗外，一个黑影从上面坠落下来。

        他的脑袋撞在花坛边的石头上，头破血流，听人说，他在那里挣扎了好几分钟，才完全没了气息。

        李妍冲过去看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说等下要请她喝奶茶，他说今晚想跟她在操场上散步，他说想抱抱她，然而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她的弟弟就站在旁边，贴近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爬上她的脸，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姐姐，现在你只剩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