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蔷薇

        上午起床的时候，李知瑶觉得浑身哪里都疼。

        尤其是头，她模模糊糊认为是喝过酒的原因。

        她本来就不擅长喝酒，虽然昨晚喝得不多，但因为它头疼不足为奇。

        昨晚下过雨，李知瑶打开窗，被浇烂的泥土腥气飘进鼻腔，她深呼出口气，转头去换衣服。

        房间很久没住，但时常有人打扫，但时隔多年迎接自己的主人，它好像还没完全做好准备，所以当李知瑶拉开柜门的时候，柜子有片刻的卡顿。

        李知瑶又拉了拉，才注意到缝隙卡了一张纸。

        她“咦”了一声，弯腰去捡那张纸，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哪里是纸，是一张照片。

        一张，蔷薇花墙的照片。

        这张照片本身没什么奇特，只是花挨得实在太近，血红的瓣拥在一起，就连花蕊都像是伸出舌尖的怪物，叫人看得莫名烦躁。

        李知瑶盯了半晌，忍不住蹙眉。

        她记得，她有处宅子就养了这么一墙红蔷薇。

        花开的时候，血色爬了满墙，密密麻麻，怎么也看不够，叫人欢喜得很。

        这大概就是她以前拍的？那时候的审美和现在真不一样，以前觉得好看的东西，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她站起身，忽然有些怀念。

        反正父母也不待见她，要不回宅子里住一段时间算了。

        说干就干，李知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性子，她随手往行李箱塞了几件衣服，就哼着歌要往楼下走。

        正巧遇到从房间门口出来的李知行。

        作为善解人意的姐姐，也就是李知瑶，她率先扬起个笑容，向来不懂礼貌的李知行，也像以前一样挪开了目光。

        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视线交错一秒，男生就看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同样也冲她笑。

        “这么早就醒了？”

        “上午十一点，怎么都算不上早吧。”

        李知行没理她语气里的揶揄，自顾自走了过来。

        “昨天你是喝了多少，跟我聊天，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男生笑笑，“像猪哎。”

        李知瑶挑眉：“我是猪，你是什么。”

        “切。”李知行刚想反驳点什么，却瞥见李知瑶手上拿着的行李箱，他嘴角弧度垂下去，指着箱子问，“你要出去？”

        李知瑶回答得理所当然：“想去外面住住，免得惹爸妈心烦。”

        “……”李知行看着她，眉头拧了又松。

        “怎么，舍不得我？”

        李知瑶本是开玩笑，就像小时候逗自己这个笨到不行的弟弟一样，男孩子越是讨厌什么东西，她越要把那样东西摆在他脸上。

        “舍不得你？”

        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可能是男生的年纪越来越大，已经跨进成年人的领域，再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打骂调笑的男孩，于是当姐姐的，在弟弟靠近时，要仰头看他。

        “我才不会舍不得一个，为了男人连家都不要的人。”

        李知瑶盯着他，这个距离实在太近，她突然有种眼前的人不再是最亲的，弟弟的错觉。

        明明脸还是那个脸，顶多成熟了，顶多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可就是这些细枝末节，让李知瑶觉得这个叫作“李知行”的人，陌生得过分。

        “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那是我丈夫，我当然要经常在他那里，过年时我不是有回来吗？至于这么小心眼。”

        李知行没搭理她：“你要去哪里住。”

        “告诉你，好让你告爸妈的状？”

        “那不一定，你知道我以前最黏你。”他眯着眼，笑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还疼吗？”

        “什么？”

        “你的脸。”

        说着，男生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脸颊，干燥且热。

        气氛一时变得不太对劲。

        距离……太近，从刚刚开始，就不该是一个正常聊天的距离。

        李知瑶眼里最后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她拍开李知行的手，没什么反应似的往楼梯下面走。

        李知行站在原地，侧头看了看李知瑶离开的背影，他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把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姐姐。”

        这是自李知瑶回来后，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认认真真叫她姐姐。

        女人下楼梯的动作没有停留。

        算了。

        好像逼得太急也不好。

        鼻间好像还萦绕着一点属于另一人的香气，李知行垂下眸，看向李知瑶的房间。

        至少，他清楚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