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赤忱爱欲

        爱欲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呢？沈红英不知道，她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生如此，只体会过喜欢。

        那是纯洁的，美好的。

        发乎情，止乎礼。

        亦如檐下初见，她甚至连面，都没有给喜欢的人看过。

        沈红英也期盼过爱欲。

        姐姐同她说，爱欲是件美好的事。

        和所爱之人，肌肤相亲，鱼水之欢，如蜜糖甜。

        即便脱去衣衫，也不会冷。

        彼此的赤忱，爱意与爱意。

        可是这一刻，沈红英踮起脚，想要去吻伏梁的这一刻，她停下了。

        微微张开的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微敛的眼睫，被水汽洇湿，眨动出一滴泪。

        “吻不下去了？”

        伏梁垂下的目光，平和地审视，却根本不将她的孱弱卑微、坚定决绝，放在眼里。只不过一件称手的玩意，似那根有之则美，无之则弃的金笄。

        他唇角微勾，“沈姑娘，主动与被迫承受，不是一回事啊。”

        “那晚在地上，是朕逼迫姑娘，往前算，还是朕逼迫威胁。”

        “沈姑娘还有理由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家人，皮囊而已，怎比得上血亲。”

        伏梁的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可此刻不同了。”

        “你拿着秋水伊人的外壳，沈红英的内里。用女子最珍视的贞洁，甚至……”

        他轻笑一声，伸出手，狠狠掐进她下颌，迫使她抬头。

        “你停下的原因，是因为这场即将发生的情欲，本该是你留给太子的。”

        “只差一步，仅仅一步。”

        “你心中当无限后悔罢。”

        烛火噼啪，烧不起暖意，周遭的寒冷刺骨，似刀刃细刮过肌肤。一寸一寸，剜的痛楚百生。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无色的瞳仁渐渐映出强烈的、浓艳的恨与嗤。望着他的那一眼，沈红英不再是卑微如潮的。

        她将自己剥开血肉，重塑筋骨。

        只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

        与天子昂首对视。

        是不对等的，是公平的。

        “妾为什么不会后悔呢？”

        “陛下，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是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的。这个爱，指的是妾的家人，妾的血亲。”

        “所以妾所做一切，都不会后悔与回头。”

        “而妾愧疚的，对不起的，是妾的太子殿下。”

        沈红英握住钳制住她的手腕，指腹往里伸，摸着男人的脉搏，感受着那里的跳动。

        她勾唇，几乎破裂着心脉，“妾的愧疚与对不起，永远不是因为，妾自荐枕席，将女子的贞洁奉献于天子，将礼教踩碎抛之，将爱欲当做换取私欲的筹码。”

        “是因为妾――”

        她的眼角蕴出一滴泪，轻轻滑过脸颊。

        “杀了人。”

        “妾杀了梁文莺。”

        “心中有愧。”

        伏梁漠然地看着她。

        眼中慢慢露出欣赏，这样真实的话，真实的人，似一把火，把天子的冷漠无情，统统烧了干净。

        他不认为她的诉情是如一块做给世人看的狗屁牌坊。

        相反，他喜欢她这样的诉情。

        伏梁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还要做吗？”

        沈红英平息下情绪，褪去眼中的浓烈，轻声，“要。”

        “妾必须要。”

        伏梁呵了一声，打横将她抱起，快步走到榻前，摔下她，又用腿压制住她的，将她身上的衣衫剥除。

        肌肤裸露在外，冷气遽然钻入毛孔。

        沈红英忍不住地缩紧脚趾。

        两只手都被伏梁压制在头顶，他一边压着她的手，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亲吻。

        齿间尖利，磨着脆弱柔嫩的皮肤。

        一点一点，噬咬，津液在雪里透红的面上显得格外莹亮。

        他舔舐，她破碎。

        他喘息，她陷入高潮的情迷。

        冲破的那一瞬，伏梁低头看着那陷入浪潮的女子，失了唇脂却依旧红肿的唇瓣透着液体的光亮，他暗下目光，伸手擦过那截儿唇珠。

        伏梁掐着她的脸，低下声，“沈姑娘今日想求什么？”

        沈红英的手搭在他的腰间，声音飘渺虚弱，似远山黛雨的透冷。

        “妾想出宫祭拜梁文莺。”

        伏梁凝视着她，良久，笑了一声，“准了，看在这场情欲上，看在今日满意沈姑娘贞洁的份上，朕许你一人前往。”

        沈红英也笑了。

        说了一声谢谢。

        她知道，他不会派人跟着她了。

        她用她的爱欲，那本该属于她夫君的爱欲，换来了这次机会。

        满足她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