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笔尖在一瞬间悬停，陈爱冰转过头去看他。牧雨的神色很轻松，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仿佛刚刚说出口的只是“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语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对视片刻后，牧雨噗地笑了：“我说着玩儿的，你那么紧张干嘛。”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伸展了一下双臂，像签字一样龙飞凤舞地在试卷上方写自己的名，一张接一张。忽然发现同桌还是一动不动，牧雨眨了眨眼，随手揽住了他的肩，亲昵道：“怎么，真生气啦？”

        陈爱冰说：“没有。”

        就像被迎面扇了一耳光，恶寒在那一刻猝不及防地窜上来，久久不散。他低下头，纸上的字却突然变得好陌生，无法入眼。

        牧雨似乎对此毫无觉察，继续写起了名字。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问他：“这周末你回家吗？我记得你经常留在学校――姐姐会想你吧。”

        陈爱冰讨厌他叫姐姐的语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频繁地提陈思莞：“……你究竟想说什么？”“没什么呀？”牧雨疑惑地道，又弯弯眼睛，“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姐。”

        他的语气有点遗憾：“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午休时，陈爱冰难得没有写作业。他犹豫了很久，慢慢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一部手机。它是陈思莞淘汰给他的，已经垂垂老矣，基本上只剩下打电话和发信息两个内容了。

        他有点心神不宁。

        要不要提醒一下陈思莞呢？

        -

        “喂，姐。”

        “……嗯。”

        “……”

        “什么事？……唔……没钱了吗？”

        “不。不是。”

        “哦，……”

        “……我下星期要开家长会，你要来吗？”

        “……”

        “姐？”

        “啊，呃，我在听。知道了。”

        “好。那，再见。”

        “……”

        电话挂断了，身后的男人叼着她后颈，低沉沉地问：“又是你那个弟弟？”

        他刚刚总是作乱，害得她差点儿在陈爱冰面前失态，好几次说不下去。她软绵绵地回答：“是呀，还能是谁。”

        她跪伏在床上，撅着屁股，接受客人一捅到底的抽插，就像林中交配的野兽。陈思莞有点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他，此前她用一根冰棒将他勾上了楼，后来他真的又来了。

        她齿间咬了几缕乱发，妖妖俏俏地笑：“你看着应该不缺女人吧。为什么总来找我？”

        魏登临捏着她的乳尖，因为离得近，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喜欢你呗。”

        陈思莞张开口，被他含住舌头，吻得难舍难分。

        做完之后，魏登临没急着走。陈思莞乖乖伏在他怀里，肉贴着肉，明明离得那么近，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心事却各不相同。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记得你和你弟不是亲的吧？又不是做慈善的，为什么要养着他？”

        关你什么事呢？她窝在他胸前，眉眼弯弯，语气很理所当然：“我等他报答我啊。”

        “报答？”

        “嗯，”陈思莞玩着自己的头发，“他学习很在行，很会考试。”

        她想了想：“我和他，就是书生和资助书生的花魁，等他出头了，给我养老。”

        魏登临没想到这小妓女还有点文学素养，一时被逗乐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有几分道理。她弟弟确实是个书生，她的姿色也够当花魁――他不知道他们姐弟之间的秘辛，只以为这是个不很恰当的比喻。他有些恶趣味地腹诽：可这样的故事，大都是另一种结局。

        “那你不怕他出头之后不认你了？”

        “他敢吗？他敢不认我？”陈思莞不以为意，“他要是不认我，我就去闹他。他还读书，我闹到他学校，工作了我就上他单位去。”摸爬滚打多年，她已深谙撒泼放赖之道。“――非把他缠死，缠得身败名裂不可。”

        她慢悠悠地说。

        魏登临觉得小晚想得太简单：“你想闹，也得有人信你才行。现在什么都要证据，不然他打死不认，没准儿还要反咬你造谣。――光凭几张聊天记录，可达不到你预期的效果。”

        陈思莞挂着笑脸，仿佛被切中了要害，不做声了。

        在魏登临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散漫地飘荡，直落在小房间中隐秘的某处。

        他说的那种东西，她并不是没有。

        还有很多。

        只是更特殊，更肮脏，更容易两败俱伤。

        其实她倒没关系。有些东西，她早就不在乎了。

        但她知道，陈爱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