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死佳人去

        七日宫宴照常进行，融融洽洽。姊妹之间偶尔有话，帝后之间则落下铁幕。双生子封侯一事却是无人再提了。不知情者亦感觉到微妙的空气漩涡，竖起耳朵，左顾右盼，寻根究底。

        螭螭索性捱过荀瑁婚礼，才藉口陪伴母亲，挈子搬到法奈寺小住，度过在京的最后几日。

        李夫人也正有事问女儿意见。

        到法奈寺之后，她才发现，一点儿也不喜欢居士生活。恰巧荀处的旧上司曹祭酒奉命整理哲宗时期的舞乐档案，时常来寺中采访她。少年时，他们就曾有过交游；暮年再往还，彼此情愫渐生，遂计划着结婚。

        李夫人先已问过中宫意思。

        荀皇后于李夫人，毕竟是名义上的女儿，没有资格阻止继母改嫁。只有一个条件：李夫人再醮后，不能再享受荀氏族田的收益。

        李夫人虽也有积蓄，但贵妇人的开支当然远高于脱籍女伎。寡居之后，荀氏族田收租是李夫人的主要收入来源。失去这分入项，未免心有不甘，是以踌躇。

        螭螭不禁白眼，姊姊忒小气了些。虽然此事拿到宗亲大会上，让族老们评理，李夫人胜诉的希望很大，但真闹起这种家务，会惹外人耻笑。遂对母亲道：“嬢嬢无忧，田租不取也罢，以后我供养你。”

        她的凉国夫人汤沐邑共食八百户，分一半与母亲，李夫人便受用不尽。何况，她还有一分河阳王氏的族田收入。河西的土地虽不比关中、河洛丰饶，胜在广袤。

        李夫人顿时展眉，一会儿又问：“岳母改醮，不知子婿怎么看？听说河西人古板。”

        螭螭笑，“肯定是嫉妒了。他家老孃滞销，至今仍砸在手里，品色不嘉耳。”

        女孃两个大笑。

        嬢嬢再嫁，螭螭一点儿也不奇怪，因她从来都不理解勘破红尘这个概念。她坚信，直到老死那一日，她都会沉溺世俗，充满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