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私会至尊

        丸姬提议的约会地点——广明湖上之南渚亭——被天子立刻否决。渚上芦荻丛生，鸥鹭栖居，野合都嫌简陋。即使没有名分，毕竟是第一次幽会，可能要载入史册的，须得郑重对待。

        夜半，丸姬手拎木屐、荷包，刬袜溜出寝阁，顺着曲折的廊腰，一路向下，来至积翠宫后园外，广明湖之畔。

        日常停泊的团瓢不在，却有一只柳叶。

        达摩于舟上见礼，“吾奉至尊之命，来迎小娘子。”

        丸姬高兴地跳上了舟。

        四名宿卫郎划桨，不到一刻钟，便来至仁智院后园所临的龙鳞渠渡口。

        丸姬道：“错矣。”

        达摩扶她下舟，“没有错，随我来吧。”

        仁智院内，天子之寝阁曰长生殿，殿之东有廊，连接着另一座寝阁，是皇后在夫君院中过夜时的宿处，人遂谓之昭阳殿。

        丸姬独自入，东顾西盼，见天子立于窗下，光线昏晦，看不清神色，即嗒嗒奔过去，抱住他腰，仰头笑着唤了声“至尊”。见天子无反应，又嘟起粉唇，作献吻状。

        天子双手握住她的肩，轻轻推开了她，问：“你见了每个男子，都这样吗？”

        声气不甚友善。

        丸姬一怔，道：“汝既不喜，吾以后不这样了。”

        之前，天子在清修院、剑场等地见到她，都是遥遥相望，潦草地一瞥，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相处。

        丸姬身上襦裙，似已著了三日之久；头髪早就不梳高髻了，乱蓬蓬披于身后，用一根青绳结束，上面甚至沾有花蕊、草叶、泥尘、露水。

        天子回想起清修院中初见，她著浅黄地明光锦窄袖短衫，只到肚脐以上，紧箍着上身，配以茜色裙、鬟髻，完全是雒宫时尚，何其伶俐娇俏。那之后，便一日比一日不修边幅。

        起初教导她的女官，隶属于远岫寺主，见寺主厌憎她，便对她弃疗了；后来换上的裴、杨等女官，觉得她姿容过美，脑子又糊涂，还是邋遢些好，可以教那些不怀好意的男子望而缩手。

        慢慢地，丸姬便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天子是有洁癖的，又觉得丸姬约会之前，没有沐浴梳妆，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有些不怿。但他也赞成裴、杨的观点，觉得丸姬这样更安全。将来用时，再洗刷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