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柚子花还在

        空气渐渐热了起来，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窗台上。宋知遥站在阳台边，目光投向楼下那棵柚子树，枝头稀稀疏疏地开着几朵白花，风轻轻拂过，花瓣缓缓飘落，落在石板路上，安静而淡然。

        她的手里握着手机，是剪辑师发来一条私信：“宋老师，第三期先导片剪了一版，请您过目下，有些素材可能需要提前审一下风格。”

        素材是未经打光、未配字幕的原始片段，有些画面甚至带着空白时长和收音师的指令声。她看着自己静静坐着，低头喝水、抬眼、交握双手，每一个动作都慢得仿佛在等待某种未知信号。那一幕路远在她对面，肩线隐入了虚焦的光晕中，轮廓却清晰得令人恍惚。

        视频中，她面无表情，动作谨慎，眼神里藏着太多隐忍和不安。

        看着自己，她的心里忽然涌上难以言说的疲惫和迷茫。

        “你最近，好吗。”

        “我不记得你了。”

        那不是事实。但她没准备好让它成为事实。

        关掉视频后，手机屏幕沉入黑暗。她看着屏幕倒映出自己眼中的一线光，忽然觉得疲惫。

        昨夜，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校园西边的那条林荫小路，柚子花盛开，空气中满是苦涩而甜美的香气。那是她高中时的夏天，早晚自习的时光，总能闻见这股味道。

        风吹过，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心跳却骤然加速，隐隐约约感受到那种暧昧而不敢正视的距离。

        她记得梦里她穿着高中校服，站在教学楼的石阶下，而路远从上面缓缓走下来。她没说话，只是走近了，一步、两步……最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记得我。”

        那句话像是她自己心里说出来的。

        宋知遥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腰侧，停在睡裙内侧的布料边缘。

        她没有主动。她只是陷在那股味道和那个画面里，像沉到水底一样，浮不起来。

        指尖下滑时，她身体微微一颤，像被梦境重新拽了回去。

        她听见自己压住的呼吸声。

        她幻想的是谁，她太清楚了。

        可她又想逃。

        小穴还在一阵阵不受控地收紧。

        她忽然停下，像从水底挣脱，睁眼那一刻，手已经湿了半截。

        她喘了几口气，咬着唇不说话。眼前的世界被拉回现实，但心跳还滞留在梦里。

        宋知遥关掉视频，脑中回响起高中的某个场景。

        那时的她对路远，是一种带着隐秘依恋的抗拒。

        她们从没真正靠近，却总在课间的走廊或图书馆门口不经意相遇，言语少之又少，但总会在擦肩而过时，心跳得比谁都快。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对“喜欢”这件事有体感的年纪，但也正因为太清晰，她才必须藏好、压住、否认。

        她怕被看见，又怕对方早已看见。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

        所以她常常表现得冷淡甚至有些防备，而路远总是耐心地等待，像河岸边的石头，什么也不问，却从未走远。

        楼下保安在洗地，水声哗啦啦地响。她站在阳台上，看见柚子花被昨夜的风打落了一地，淡白色的花瓣铺在石板路上。

        阳台上的那几盆绿植已经干黄了叶。她没去收拾，也没打算再种新花。

        她从来养不活什么东西。

        但她记得那年初夏，她正好站在路远身旁。

        柚子花还在，她心底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