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自由

        远离都城的一片田野，草长莺飞，岸芷汀兰，远望环野皆山，近看人烟袅袅，住着三两人家。

        一唇红齿白少年闲倚着美人靠，折扇斜挂在腰间，慵懒地眯眼沐着阳光，不一会儿嘴里嚷嚷着:“小瞎子，本公子手疼，喝不了药。”

        段璟被宁衔玉折了手腕，休养在这处，碰见宁珠玑遵从御医嘱咐，来这里寻一郎中，便缠上她，叫嚷着兄债妹偿，让她好生照料他。

        林郎中性情古怪，收留了宁珠玑，却不收任何银钱，只命她打下手，平常照料打点寻诊的病者，分类整理一些药材。

        宁珠玑在旁嗅着草药，细致归类，闻言绷紧一张白细小脸，冷漠道:“让你侍从服侍你喝。”

        段璟摆出一副纨绔样，胡搅蛮缠。

        “瑞礼替本公子跑了长安，现下只有你能喂本公子了。”

        “咱们两个残者，不应该互相帮衬吗?”

        宁珠玑禁不住他过于聒噪，捏紧一块碎石朝他掷去，不偏不倚正中胸口。

        段璟却当无事发生，开口威胁:“林郎中去山间采药，午时就要回来了，小心本公子告你黑状，说你虐待伤者。”

        皮糙肉厚，宁珠玑蹙紧眉心。

        她赫然起身，摸索碰到药碗，端起冷硬说道:“喝。”

        动作僵硬，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段璟浑不在意，调笑着垂首喝完了药。

        不经意间，嘴唇擦到少女纤细指节。

        “啪”的一声，碗裂在地上。

        “黏糊着对你哥，冷脸给本公子。”段璟额角抽搐，满嘴不甘心，“若你不瞎了，真该看看本公子长啥样。”

        “我哥最好看，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宁珠玑旋即强调。

        段璟又摆出卧躺样，弯起唇角，语调懒洋洋:“再好看又如何，纳个妾隔日变庶母，沦为全长安茶余饭后之笑料。”

        宁珠玑托御医出府来此处后，便再不敢探宁衔玉的消息，现听见，瞳孔瞪大，嘴唇发抖，呐呐道:“怎……怎会……”

        段璟不忍心看她如此，复补充:“无事，也算因祸得福，圣上垂怜，赐婚文真公主嫁与他，就差拟圣旨了。”

        宁珠玑黯然偏头，曈珠灰扑扑的，茫然无措，仿佛了无生气。

        也是，哪怕没纳妾，正妻之位也轮不到她这个有亲缘的妹妹。

        隔着血脉相亲，她只能眼睁睁将他拱手让人，过于天真，才想着生个骨肉血亲的孩子绑住哥哥。

        心生嫉妒，怕抑制不住自己，毁了哥哥的名声，才像个缩头乌龟躲起来，不见天日。

        段璟直直盯着她瞧，心生诡异，他端坐起身，口吻犹豫:“你……心情不佳?”

        宁珠玑默然转身，继续整理药材，咬着粉唇，脸色苍白，下颔尖紧紧绷着，鼻尖微微抽动。

        顷刻间，晶莹泪珠盈满眼眶。

        段璟走到宁珠玑身前，蹲下身，朝着她说:“你的生活过于贫瘠，总是围着你哥。”

        遥远处牧童吹响短笛，湖泉碧波荡漾，落花飘在粉墙黛瓦之上，风中满是花香。

        他说:“小瞎子，你该寻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