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梁遇倏地站起，父亲被他吓了一，捂着被他咬过的手臂，心有余悸退后一步。

        苍白的颊边浮上一层红晕，梁徽把垃圾袋系好，脱力一般倒在墙边。

        眼前的黑暗渐渐成形，像是夜雨中暴涨湍急的长河，胡乱在上涌动。她渐渐遁入河的深，不过这次，她好像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看到了弟弟，和她最早养的一只小猫。

        她像搁浅的鱼一样在噩梦中挣扎反复，始终醒不来，直到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响，她才猝然惊醒。

        到晚上，雨依然在下，水滴扑到窗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梁徽没有离开房间半步，她又觉察到冷，冬天般的阴寒让她想起父亲淹死的那个雨天，她禁不住浑打颤，把整张脸都埋到被窝里。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父亲没等她说话，已经走上前，一只强力的大手往她怀中探，冲向猫的后颈。她心一紧，手下意识松开，父亲的手过猫后颈上的发，揪住几猫，那猫吃痛地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溜溜脱，猛到地上。

        “猫怎么可能不叫。”父亲拿过一旁的铁戒尺，有武依仗，他不再畏惧两个小孩的反抗，再次申明他的命令：“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你们早晚也像这只没良心的畜生跑掉。”他冷冰冰地说。“就跟你们妈一样。”

        它冷漠环顾四周，忽然奔向洒满雪亮阳光的窗台，轻盈一跃，消失在明晃晃的光影里，从此再未回来，一瞬间几乎让她相信那个人尽皆知的奇闻——猫有九条命。

        也是从外捡回来的，因为怕被丢弃，所以亲人的很，那是她第一次摸猫，对这又又、柔弱无骨的小生灵感到十分稀奇，每天都要抱它在怀里抚摸。

        她怕他又挨打，连忙拉过他，声气地哀求：“爸，它以后不会乱叫了。”

        她没有半点胃口，只草草吃完里面的虾肉，再咽下一口面。强烈的反胃感忽然袭来，她冲到垃圾桶，扶着墙，刚吃下的面吐得一干二净。

        “我知。”他仰首看她：“可是我不想让爸伤害你。”

        她坐在桌前吃沙茶面的时候，裹满鲜咸酱汁的面条一入口，不禁又红了眼眶。

        父亲放完话后，径自出了门，估摸又是去找他的狐朋狗友赌牌。姊弟俩走到窗边，怅然望向屋外平地，晌午的阳光在地上耀耀闪烁，浮尘转，早已见不到小猫踪影。

        她心一片柔，伸手他的脸颊，仍旧在强调：“其实忍一下就好啦，你一过

        她了旁男孩的脑袋，叹口气，说：“以后爸什么，你不要冲出去，知吗？不然又得挨打。”

在桌面上星星点点。

        她有时候甚至和他玩捉迷藏都不敢，害怕他忽然消失在眼前，就像数年前颠簸的船上，又或许是像那年春节挤挤攘攘的游神队伍里。

        父亲难得纵容她一次，不过某天，又有人上门债，重拳敲着门咚咚响，她和弟弟抱着猫躲在角落，听父亲对他们弱地恳求，甚至下跪。

        迷迷昏昏之际她看到母亲声泪俱下控诉她失责，又梦见父亲鬼魂在床出现，他昔日的俊美已经浮，辨不出面容，却仍恶声恶气诅咒姊弟俩必定与他同下地府。

        那些人走了，他仍然长跪在地上，佝偻着背。直到小猫忽然叫唤了一声，他才站起，不声不响走到他们面前，像被人高抬在大轿上走动的神像，诡异，又充满着威严。

        残余的噩梦让她恐惧他的到来，梁徽紧张地抱着被子，缓了一阵，才慢吞吞从床上下来，打开门。

        父亲没去追，抹过指尖上沾着的猫，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们。

        “姐，我把晚饭放你门口了。”是梁遇的声音。

        “把猫给我。”

        门口不见男孩踪影，他留下一个袋子，里装了热气腾腾的沙茶面，一盒酸，以及切好的火龙果。

        可这和爱情不一样，他难不知他们不可能成为爱人么？

        梁徽像是被冻在原地，僵着一动不动。她紧抱着猫，感受到它柔下生命的战栗、鲜活血的热度，鼓起勇气：“爸......”

        她不知阿遇怎么会对她有这种情感，因为太过依赖吗？他们从小住在一块儿，在父亲的阴影下像海洋上漂泊的无之木，载浮载沉，随波逐。因为没有依靠，只能牢牢抓住对方。就是到了阿嫲那里，长期养成的孤独和不安也依旧如影随形。

        她只好阖上窗，爬到床上，呼这混浊空气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