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

        对他坦白的林湘、落入水池的林湘、救下明月的林湘、竹峙每日禀报中的林湘、郑重和他谈起过去的林湘……他将关于小“同乡”的种种都记在心中，林湘了解他的故事，林沅又何尝不了解她的格？

        “林七――”正要抬爬上车去，有人叫住了她。

        骡车夫等在巷口，见他们这样出来，热情地想帮忙提东西上去，林湘摆手拒绝，沉下气自己去拽。

        元宵奔到她面前，满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然后指着林湘的脸伸出手要碰她。

        窄破的骡车扬起车尘，慢慢驶离了灯市而去。

        “不要指，也不用帮我，元宵，我自己来。”

        没有停手，林湘在同样的位置又砸一下。

        放下麻袋，她把背在前的包袱扯扯，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手脚暴地又一遍自己的脸。

        她既然自己动手，就不会在这里杀他。

        他今天是要跟到底了。

        她回过。

        “夜还未深，你这就要归家了么？”目光看向骡车，尚黎光向她请教，“我很少来逛灯会，你知这会上有无什么好玩的去吗？”

        “我给您加车费。”

        林湘应了声，扭脸问元宵：“你呢？跟我回去还是回家？”

        “都好的。”林湘僵着声，打断还想问什么的少年，“我先走了，你慢慢逛。”

        一次，两次，她气吁吁把袋子搬了上去。

        两人沉默着返回巷口。

        林湘收回了抵在他上的短刀。

        气若悬丝地喃喃，耷拉了眼不再看她，双目半阖着，力不济的林沅垂下了，下颌贴在刀背上将昏未昏。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同你遇上，林七，仲夕顺遂。”

        “没事。”林湘侧躲开他的手指，“不是我的，应该是没干净。”

        血飞溅，梧桐叶里，他了无生息。

        夜风拂灯芯，晃动她眼底映出的火光，那样明亮，一如落水前林湘直直望向自己那既笑且哭的眸光。

        “哟――谢谢您咧！快快，咱上车走喽。”

        “这样啊……”

        林沅本就重，她又了点别的东西遮掩，力吃不消，背不了多久，到后面，林湘几乎是拖着袋子走，一路行人避避让让，一无所知地见证她的罪孽。

        “嗯。”点点，林湘试图去弯嘴角。她不知自己有没有笑出来，“你……你也是。”

        “姑娘，您这货真够沉的。”车夫笑眯眯搭话。

        她记得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的感，腻而恶心。

多事，我没敢对你说，其实，你是里面的一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角色……曾经。”

        尚黎光凝望着林七和她书舍的男工一前一后坐上了骡车。

        两人那些的恩怨纠葛，没说的，她今夜都说了出来，不说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从林沅倚靠的杂物堆里随意掂起一块重物，也不挑是板是棍，林湘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从背后取下下午买来的包袱，她蹲下，将林沅上绑缚的那些用空了的暗装置统统卸下来收好，然后拿麻绳捆紧了对方的手脚，把他整个人都装进麻袋里。

        即将被她改变命运的尚黎光立在路旁灯影下，后跟着几个仆从。主动掀开面前的垂纱，文弱的少年郎嘴角笑，色若琥珀的清亮眼眸轻柔地凝睇她。

        沉重到需要被拖行的麻袋和她溅了几点红意的鞋面仍在脑中盘桓，想起来

        碎裂的木板掉在地面，无声昏垂了颅，林沅额前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元宵抬手指车厢。

        把包袱里那件干净的外衫换上，背着麻袋，林湘从暗巷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