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钱呢？”

        “七八十都被你吃光了？”

        发的哪门子脾气我也不懂，只松了手。不料丁香一个脱力向后摔去，次啦一声，裙子被一粒凸出来的钉子勾着扯去了半边。她忙捂住裙子的缺口，狠狠地瞪我。我能怎么办，只好不住歉，小姑娘却把嘴巴往天上撅，挂着眼泪豆子看窗外。

        丁香一怔

        “干嘛？”

        “姐姐。”她笑着叫我。

        “花掉了啊。”

        后来一个多小时，我睡了醒醒了睡，翻来覆去烙大饼。不知路过哪一站，外面乌泱涌入一群农民工。车厢里又吵闹起来，我有些不放心丁香，她那红裙子太单薄了，便去过叫她进来。这回丁香却不肯了，说反正也睡不着，然后脑袋靠着玻璃又哼起那首歌。我说夜还长，去闭会儿眼睛也好，便去拉她起来。丁香益发不情愿，整个人又似黄鳝一般乱扭，叫嚷着：“都说不去不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那次我没有走开，而是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放下书包再次来到她家门前。丁香拉着我的衣服小声叫我姐姐，像还不确定我确实又来找她了。我弯腰摸着她的脑袋问她：“小丁香，吃过饭了没有啊。”丁香本来还好，听我这么问，突然眼泪汪汪起来，然后抽抽噎噎地摇。

        简单交待一番我就得回位置，我站在门口用眼神跟她告别，可是丁香的情绪依旧低落，同时又用那种熟悉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醒醒，姐姐，醒醒。”丁香再次把我推醒，“我吃完了。”睡眼惺忪间又是丁香那张笑嘻嘻的脸。才过几站，车上的人就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我旁边的空座早就被占了，我明白丁香的意思是让我给她挪位置。还是小时候的丁香可爱，我又啧一声，对她摊手。

        “哦……”

        “你去过里站着，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干嘛？”

        “中午的面都给狗吃了。”屋檐下剥豆子的她骂。我已经习惯了，我想丁香应该是吃了一些的，只是因为她对待这个孙女没什么耐心，稍微吃得慢了就提声要骂，一骂丁香就哭，一哭就更加吃不进去。

        为了歉，我狠狠心补了一张贵死人的卧车票，还承诺明天会带她买裙子。丁香的床铺位于中层，上铺空着，下铺是一位中年大妈，我将她送到包厢，用一包泡面拜托那位大妈照顾照顾我这妹子，大妈爽快地答应了。

一次，丁香又要哭。丁香却也不知来找我。小时候的丁香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我想这大概由于凶悍的打骂，所以每次都只远远地看我，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地瞅着，像小乞丐看着别人手里的食物。一旦有了这个联想我就受不了，我总会想到丁香被饿得直哭的画面。

        “怎么了？”我问她。

        轰隆声逐渐淹没了周围嘈杂的说话声。火车仍在行驶，夜深了，我和丁香决定两个人轮在座位上睡觉。两个小时由我霸占座位，我却怎么也睡不熟，不知过去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丁香在翻我的包。我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吃，径直抽出一张红票子丢给她并提醒说：“这是你未来两天的伙食费，你要再敢乱花钱就饿肚子去！”丁香哦嗯了两声，都没看我就急忙跑开，而我那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仓皇。

        10

        “一口汤都没给我剩？”

        “昂。”

        我轻车熟路进屋盛了一碗早就坨得不像样的剩面，用勺子捣碎了一勺一勺哄着丁香吃下去。她坐在矮凳上，双脚摇晃着，眼泪还没干，可笑容已经爬上她黑瘦的脸颊。

        “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