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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摇光犹豫一瞬，到底还是乖顺地走过去蹲下了。

        既然如此，就放他自己去追寻吧。

        虽则他早猜出来祖母区分对待他和堂姊，但亲口听她承认，滋味还是涩苦难言的。

        他转过了，正要往外走，抬眼却发现门口赫然站着个灰发老媪。

        老媪给他重新扎好发，眼见着他面无愉色，站起来就要朝外走时，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占摇光觑目去看，不由一怔——

        占摇光抿了抿，良久才：“我很早就知了，阿婆不用刻意剖白给我听。”

        占摇光独自枯坐至月上中天，夜鸱咕鸣声中，他才似逐渐回过神了。

        要是真心睡觉，怎会连靴也不脱。

        那仿佛是祖母要给大历皇帝的和表，字角隐隐提到要将他送到长安沐天子恩德，唯愿天子垂惜，许他姻约自由。

        占摇光停了脚步，却依旧没有转过来。

        少年两指夹起那张薄薄的纸片，反手罩在脸上，蒙去下半张脸，唯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瞳。

        窗外月光遍地，细细的月尖儿摇摇晃晃坠在他眼底，漾开无穷无穷的涟漪。

        老媪拄杖站在少年后，视线下扫，落在他指骨泛白的手上。

        老媪让他背过，只手解开他束发的赤绳，另只手便在宽袖中摸来摸去，终于寻出来个疏齿的黄杨木梳篦。

        他垂下眼，木然：“祖母都在看顾堂姊，从小到大都是，自然没空理我。”

        她一边梳，一边低声慨叹：“阿婆没来得及顾惜你，叫你自己就长大了。十三郎长得真好、真漂亮，比你阿耶当年还俊些。”

        她为族长，一生都予托了族人，私心是最不值一提的。

        “这世上大凡儿女众多者，皆难平衡其中。玉衡是阿婆第一个带在边的孩子，又是未来的族长，肩有重任，阿婆不免多看顾着急她一些。”

        少年的字音很轻，像被风卷进来的，再有一阵风，仿佛就要弥散而去。

        占摇光不知不觉睡过一觉，再坐起来时，只觉前有些发凉，应当是窗没掩的缘故。

        阿光晃着尾巴跟进来，狗爪子在他靴履上友好地搭了一下——

        她落手到他腕上，感受到少年要挣开，却并未如他的意，反而用力握住了，恍惚中仿佛还往他手心了什么物什。

        “十三郎。”

        “阿婆？”占摇光有些吃惊，上前搀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带，“您怎么来了？”

枕，人就倒在被褥上了。

        占摇光形不动，手掌却紧握成拳。

        “当日是她想用我和亲，我离寨也是为了保我自己，我才没错，用不着屁颠屁颠去她跟前认错，她想见我自然会找人来叫我的。”

        老媪微微一笑：“我的小十三不来见我，我只好亲自去见他了。”

        这个幼孙想要的，来自一个长辈全心全意、毫无杂质的爱护，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允诺。

        占摇光被戳中心事，连忙将收回来，可靴依然没脱。

        老媪看了看他，忽然叹口气：“还如小孩儿一样，发睡乱了也不知。过来，我给你重新梳。”

        占摇光本来心口发酸，有些要松动了，却陡然听到她那句“没来得及顾惜你”，浑的倒刺立就长起来了。

        老媪徐徐：“阿婆不是个好的阿婆，却也不是那样坏。倘若苗疆不能叫你开心，阿婆便送你去能叫你开心的人边吧。”

        然这一等，日色便偏了西，熔金碎夕染山涧林野，寨中也渐起了炊食的动静。

        老媪不顾他神色，继续说：“长久以来，阿婆夙夜难寐，不知要如何向你解释。仔细想想，眼下这样就很好，很多事情，矫饰是无所用的。”

        占摇光抿了抿，并不说话，只给她倒了杯温水，自己又寻了凉水来喝。

        他左右环顾一圈，见依旧空空如许，中拥上一难言的失落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