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目光撤回时愣怔了两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想起二十岁的赵二经常给他写情诗，偷偷夹在他的商业文件里，有两次他在开会时无意间翻到了，在众目睽睽下笑出了声。

        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要靠说最纯熟的谎话，才能留住一点点余味的芬芳。

        夫妻俩抱紧玩打火机的孩子，竖着耳朵听卷帘门外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勤勤恳恳小半生，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宁，可不能被飞来横祸给毁了。

        他是不到的。

        小姑娘萌着声音：“爸爸你忘了吗，刚才他们买创可贴和水，忘了你放在柜子上的钱，我拿着钱去找那个好看的哥哥，看到他在隔东花街被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怪人捂着鼻子拖到车里了，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他们都在找他。”

        梁慎抬看了一眼招牌，刚一转，就被人客气地扶住了肩膀。

        “跑了？”

        赵嘉柏后来也问过赵牧，当时是不是想用离婚把二哥骗到哪里去，赵牧正在看文件，抬手就用文件夹打了赵嘉柏的脑袋一下，回：没大没小。

        彼此折磨时是没有赢家的，等赵牧榨干了赵二力最后一滴甘甜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干枯成一柄朽木。

        人造的香廉价，蝴蝶不愿意停在他手上。

        而这个八月的晚上，他发现他的谎话也不用了。

        “跑了。”赵牧神经兮兮地重复了一遍，看着路灯光跌落在车上，笑：“但他是跑不掉的，他这辈子都别想跑掉了。”

        从前多么好，现如今尽是荒凉。

        偏偏赵二是个蹲在下雨屋檐下，侥幸盼他好人的傻瓜。

        李叔立在车边，远远看见赵牧趿拉着步子独自从人之中走出来，夏天夜晚的基调泛墨绿，由内而外着，赵牧是一朵生霉的木耳，贴在光的月亮上，不合时宜，像他和他自以为是的爱情。

        李叔闻到他上的烟味，一惊：“先生，太太呢。”

        他从来不是什么善主，本就存着要把赵二锁在他边的心。

        果然还是不能太仁慈了，他想。

明明白白地两不相欠？

        他耐心全失，效仿他的父亲，想了干净又狠毒的手段，放在寺庙求来的抽签盘里，随意挑出一张，纸上写着简单的一行字。

        就要你死我活才好，恨着痛着，还是相互牵绊的人。

        但是没关系，蝴蝶不愿意停，那他就把蝴蝶的翅膀拴起来好了。

        赵牧假装答应了和赵二离婚，在七月十四日。

        “跑了。”

        梁慎赶回去打听赵二的下落时，天还没黑透，小店已经关门了。

        偏偏那孩子听出点究竟来，滴溜着眼珠子，说：“门外的那个叔叔没拿找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