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昭倏地抬眼看去，张九龄眸色暗沉，问：“可是不食嗟来之食？”

        谭昭昭咬着木箸，傻呆呆看去，张九龄并未动饭菜，伸手去夹她碟子里的杨梅。

        眉豆想到张九龄的洁癖，笑嘻嘻：“大郎待九娘真好，连里衣都给了九娘穿。”

        放下布巾，张九龄再去净手。一番折腾回来，看到谭昭昭还咬着木箸傻呆呆的模样，他坐下来，指了指饭菜：“还不快吃，等下凉了。”

        谭昭昭暗自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张九龄志在天下，卢氏以后估计天天都睡不着了。

        眉豆：“菠菱菜贵重，向来难得。九娘若想吃，婢子再去灶房问问。”

        上次她吃菠菱菜时，眯眼笑极为享受。吃到不喜欢吃的羊肝时，五官皱成一团，像是在吃毒药般，灵动又鲜活。

        张家向来是分食，张九龄从不与人一同用饭。谭昭昭很喜欢分食的规矩，既干净，还无需应酬。

        胡床胡塌矮归矮，坐在上面远比跪坐，或者盘坐要舒适。张九龄前院的屋子就放了一套，她每次前去晒书都跑得飞快，便是因着他那套胡床胡塌。

        谭昭昭收回视线，专心吃着碗里的汤饼。汤饼的面片，她倒也吃得欢快。

        眉豆迟疑了下，咬了咬：“婢子去灶房拿饭菜的时候，见到有新鲜的葫芦，婢子去替九娘要一份来。”

        手好像抖了下，杨梅没夹稳，掉回碟子里，带着另一个杨梅，一起落在地。

        谭昭昭苦跪坐已久，闻言高兴不已：“有劳大郎了。”

        张九龄只感到眼前一花，谭昭昭平时也笑，却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怀过，眉眼弯弯，成了一月牙，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心生温。

        张九龄唔了声，谭昭昭便从穿堂进了后院。

了就换掉，长长久久。不过，哪有什么是天长地久呢？花开有时，聚散有时。”

        大唐不兴坐在高，认为当众出脚为不雅。跪坐久了有凭几，凭几并非让人坐，而是让人趴在上面放松。

        张九龄看到谭昭昭已经在用饭，顿了下，对眉豆：“将我的饭食一并拿来。”

        谭昭昭：“天热，没甚胃口。”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眼神探究。

        谭昭昭嗯了声，依旧吃着碗里的汤饼。张九龄用了几口胡麻饭，见谭昭昭没去动葫芦与菠薐菜，眉微蹙。

        张九龄眼神探究，打量了谭昭昭几眼，干脆拿了干净的木箸，将菠菱菜与葫芦，夹在了她的碗里。

        正奉行张九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谭昭昭见眼前的食案轻微动了动，两张食案合在了一起。

        谭昭昭避开了他的视线，施礼告别：“我去换衣衫。等收书的时候，我再来。”

        张九龄赶紧探捡起扔进渣斗中，杨梅汁在苇草编的坐席上留下两印迹，他拿布巾用力拭，总算干净了。

        张九龄唔了声，转四下看了眼，：“我让千山去库房拿套胡塌胡床来，摆在你的屋子里。”

        歇息了阵，谭昭昭想早些用饭午歇。眉豆去拿了饭食来，几片炙羊肉，一碗汤饼，两只羊肝毕罗，一叠冬苋菜，加上几颗杨梅。

        有汤饼，有羊肉，还有饭后果子杨梅，谭昭昭很知足，：“不用麻烦了，就这些吧。”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盘坐下，打量着她面前的食案，问：“怎地就这些菜？”

        眉豆应是退下，谭昭昭见张九龄来了，忙起招呼：“大郎还未用饭？”

        换洗完毕，眉豆进来收拾，白色里衣已经灰了几大块，估计很难洗干净。

        谭昭昭想了想，：“里衣先洗干净。”

        “换着吃。”张九龄也不抬。

        谭昭昭没好气：“那是因着我衣衫弄脏了，共骑一匹，他嫌弃我呢。”

        谭昭昭愣住，笑了下，：“没事，别横生枝节了，你去用饭吧。”

        冬苋菜就是后世的秋葵，谭昭昭不喜欢吃腻的菜，也吃不惯羊肝，便让眉豆将这两碟菜拿了下去，问：“今日没菠菱菜？”

        蒸葫芦与菠菱菜，放在了两张食案中间。

        眉豆应是，端着毕罗与冬苋菜出去。到了门口，见张九龄走了过来，忙施礼让到一旁。

        大唐有分食，也有合食。胡塌胡床就是为了方便合食，一大堆人围坐在一起，像后世那样其乐用饭。

        菠菱菜即菠菜，没曾想在大唐也属于贵的菜蔬。倒是秋葵，后世比菠菜贵，反倒在大唐时，属于常见便宜的菜。

        张九龄若还要，便还给他。若不要，再置。

        眉豆拿了饭食进屋，谭昭昭见张九龄面前的食案上，除了炙羊肉，毕罗，绿油油的菠菱菜外，还有蒸葫芦，一碗胡麻饭。

        眉豆：“杨梅都是，大郎偏生骑带着九娘去到那般远摘。先前徐媪还来问过，说是娘子放心不下，恐大郎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