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似乎与此前的每个黑夜都不同。

        「不能冒这个险。」方圆暗暗想着，尽全力让自己的呼气和气声听起来是正常的样子，最好，最好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安睡下了。

        虽然满打满算只睡了三个小时，但方圆只觉得清醒，前所未有。

        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圈一圈的涟漪缠绕得动弹不得，而温和粘稠的感又愈发清晰。

        但高度紧张的状态必然带来的是失眠。

        一声轻笑炸开在耳廓，电般的酥麻感自耳朵传出碾遍全。

        自由。

        她微微仰，刚出的脖颈就被红色捕获；

        她不耐地刚要起伏，一黑一红就如水般附她，捧起她，规训她，消她。

        她在干什么呢，也睡不着吗。

        那是她的眼睛！她很确信。

        方圆偏过，看着对面那张沉默的床围，上穿着的是何与的T恤，有她惯用的皂的香味，有她上的气息，完完整整地将方圆的整个人、整颗心紧紧包裹，像是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碎了拢进某个怀里。

        她躺在那张沙发上，轻轻抬手略过上，绸缎般的感。她低，发觉自己上堪堪只着一条红色的丝质吊带睡裙。

        「原来如此。」迎着晨光再次睁开眼睛的方圆感叹。

        电视的光依旧在闪烁，黑色沙发上不断生长的光纹爬上了她的手臂、她的锁骨、红色丝缎下她的。她被黑色和红色裹挟着，仰面看着仿佛不断下沉的天花板。

        那黑，深深地与她颈后的发丝纠缠，沿着脊骨向下急速生长，在蜿蜒稍作停留，随即裹挟着积蓄已久的力量与尽猛然相接――彻彻尾的连通。

        方圆不由得去猜想里面那人说这话时是什么神色。

        上的红和下的黑在此时如急般交。

        梦乡。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梦境通常又有启示的意味。

        几绺不属于她的发丝落在她光洁的肩颈和锁骨上，发梢与肌肤相接的微妙感撩拨起阵阵颤抖，伴随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落下的两片柔，不紧不慢，从容不迫，清冷但热烈。

        又一白光。

        此时此刻，就算借方圆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把这个话申之于口，生怕那人会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来，更有甚者，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这一天下来，出人意料的语言和行为还少吗。

        方圆平躺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铺的床板，清醒得甚至能数得清床板上有几木纹、哪一木纹行进到哪一又拐了个弯。

        直到对面床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声和磨牙声，方圆才终于确信这一夜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逐渐放松的终于被疲惫带入梦乡。

安！”对面床已经拉上床围，从里面传来一句温温柔柔的话，不像白天时的戏谑语气，听起来似乎很真心实意。

        再没有我与非我，只有合一。

        在找到知觉时，她发觉自己于一个房间，窗外是沉沉的黑夜，只有角落里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勉强照出屋内陈设的轮廓。

        窒息。

        她将将屈膝，黑色就趁虚而入与之紧紧交缠；

        方圆紧绷着。哪怕两张床之间相隔近两米，但方圆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某种气息从那张床围之后发出、与自己的狠狠地交织在一起。

        天人交战。方圆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一张黑色的双人沙发摆放在中央，面对着一台老式电视，雪花般闪烁的屏幕映得那张黑色沙发像是爬满了暧昧的光纹。

        当我们看到了世界，我们就已经改变了世界。

        在有了这种认知之后，那人逐渐近的面庞和躯陡然清晰了起来，有了轮廓，有了实。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鼻间满满当当的她的气息让方圆甚至不敢放松呼。对面那张床亮起了幽幽的手机屏幕光。

        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尚未诞生的婴孩，在母的羊水中贪婪而自在地索取，源源不尽。

        但一瞬间，一阴影掌控了她的视线，准确来说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代替了浮浮沉沉的天花板，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霸占了她的瞳孔，并从她的正上方缓缓覆盖下来。

        那红，糙地摩挲过她的肩膀和手臂，在腰侧连急转，继而向上淌，饶有趣味地勾勒出一动人的起伏。

        方圆自问不怕黑，甚至可以说长久以来黑夜就是方圆最忠实的朋友，因为只有在夜里才能专注，才能放松，才能无所顾忌地畅想和放空。

        像是排练过无数次才有的默契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