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酉第一时间上前挡在了孟兰涧前，他清癯的躯挡住了孟兰涧的视线，让她不用再受昔日导师，今日敌营之首的怒目折磨，“薛享！我看你敢动她一个试试！郑善水都不敢动她，你当了她两年的老师，你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

        “如果我说，南麓研所不能解散呢？”此刻面对早已判若两人的薛享，孟兰涧再没有昔日的师生情谊，她口吻强，气势汹汹地步步紧，她进一步，薛享为了避免和她发生肢接就退一步，他后的队列也随着他的后退而后退。她一把扯掉薛享手臂上绣着“卫戍”二字的臂章，高高扬起，掷地有声地宣告，“在场所有卫戍营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我不你们的上级是谁，家属又听信于谁，‘卫戍’二字，是卫国戍边的‘卫戍’，是第一任营长颜振君立下死命令，不准任何卫戍营人，对手无寸铁的南北百姓，动一兵一卒的卫戍营！若有人违反这条营规，将由军事法庭审判废除军职，关押入狱！现在，如果有人胆敢拆毁这座研所，就先从我孟兰涧上过去！”

        “因为只有我知，这座研所的建筑物里藏着的所有秘密。五十年前，我的父亲就是负责督工的队长官。”

        生死与共。

        还有重逢这天，他写：“兰涧，我多希望那一刻，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都能让你在我的怀里得到安憩。”

        那些话，是很久很久以后，她在兰谷中读到的他后来在狱中写的信，信中他写到送她出国念书那天，“终于会到诗人穆旦送还不是太太的周与良去美国时的心情了：风暴，远路，寂寞的夜晚，丢失，记忆，永续的时间，所有科学不能祛除的恐惧，让我在你的怀里得到安憩。”

        “不用拿了。”

        “孟兰涧！”薛享瞋目裂眦，他从腰间出手枪，伸手举到，“我鸣枪三声，你如果不退出研所，这第四枪……”

        薛享被孟兰涧淡定如许的语调震慑，“你怎么会知？！”他看向她后的敬酉……

        孟兰涧看着面色冷厉的薛享，种种念掠过心，但说不出一句话来。

        “兰涧，恭喜你毕业了。”薛享作为兰涧的共同指导教授，这句恭喜他说得理所应当，“但是很抱歉，如你所见，一旦你作为研所最后一位学生毕业，研所就必须解散了。”

        孟兰涧和敬酉的后，突然响起一阵沉稳统一的步伐声，安全通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四面八方的英勇营战士，手持枪械将薛享的人包围。

        那人高大，英勇，正气凛然，带着犹如悬日当空般的光芒，向她走来。

        这个自称是从北栾来的穷学生、这个曾被所有人护在后的重粒子实验室小师妹、这个用血肉之躯撑住了研所的最后一位博士生，这个叫孟兰涧的女人，不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每一刻，她的归宿，都将是与他——

同义。

        “为什么是由你来执行呢？”

        孟兰涧缓缓回过，她看到一英俊的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不要无谓的挣扎了，钟老一直死咬着的校务会议条例，截止到现在为止，也已经一一不作数了。你作为研所的最后一个学生，已经拿到X大学和研所的双联博士学位了。你已经从研所毕业了，孟兰涧。现在，你应该去系秘办公室领取你的毕业证书，我就会按照学校规定清空这一整座研所。”

        孟兰涧望着薛享，她压抑万般情绪，维持着平静问他，“所以你在研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等待着它然无存的这一天，是吗？”

        “敬酉，你要是真的不想和你的宝贝学生一起给研所陪葬，现在就拿着毕业证书，给我出去！”薛享听到“郑善水”的名字后，仿似冷静沉着了些，他把枪回腰后，随手指了个属下，“你，去十二楼，把她的毕业证书拿下来……”

        “平兰谷而定吾岳，则南北一统……竟然真的是你！”薛享似乎早就猜测过孟兰涧的份，他只惊讶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冷威严的军人风范，“无论如何，现在你已经从研所毕业，研所今日起即刻解散。我作为校方与军方的执行人，命令你在领取完毕业证书后，立刻带着无关人员离开此建筑。”

        《共此时》上本完。

        短到这一生，都只来得及读完这只言片语。

        “所以你知，研所有一个地下室，可以直通原子炉中心的地牢，你也知，原子炉中心的重水反应堆，本没有被颜戟生销毁，是吗？”

        “因为我就是颜振君的外孙女，颜戟生的外甥女。”兰涧眼看着薛享瞪大了双眼，她不紧不慢地补充，“也是那个传说中，跟南军少将之子卢定岳联姻的北栾政客之女，孟兰涧。”

        她望着他，望着他，在他眼中读懂了所有在未曾相见的岁月里，他想告诉她的话。那些话很长很长，这一刻却很短很短。

        炮火轰鸣声骤然迸发，研所外的硝烟正在无限弥漫。

        那个着藏青色军装的男人，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在连绵不绝的枪声、炮火声响起前，抱住了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