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沃踟蹰，媚娘又：“没事，你只说就是。”

        这时候若有人站在足够高的空中遥望整个长安城，就会看到，随着承天门上第一声晨钟之后，城内所有的门次第开放，从一门到一坊门，似乎这庄重激的钟声，无形的推开了一扇扇门。

        袁天罡与往常一样，按时起，此时已然在院内走了千余步，活动开了骨，此时正驻足见朝阳薄出云。

        想到新收两月的亲传弟子，袁天罡就觉心里宽。

        “武才人，姜司历。刚出锅的巨胜，快尝尝！”

        她看着给媚娘算出的这乾卦初九爻，竟有些怔住了。

        朝霞从云层中悄悄晕出一点光。

        姜沃便：“乾卦是《易经》第一卦，一卦内又分为六爻，每一爻的卦象都不同。我这回替姐姐算出来的是乾卦第一爻初九爻——潜龙勿用。”[2]

了乾卦，六条漆黑的横线，又：“彖传上记载：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2]

        太史局公厨的饭菜质量不坏，只是菜色固定味平平，且多年不变。对此朝臣们都是默认的：毕竟前朝各的公厨都是朝廷统一拨款，厨子的调也不由官员自选，中间许多不可说的事儿。

        吃了五天太史局的糊弄版糖包（没错，太史局每天的点心都是糖包），姜沃决定自掏腰包，带真正好吃的点心安同学们被数学和物理碾压的小心灵。

        服侍他的小宦官算着时辰，便上前问：“太史令今儿今晨要用什么？昨儿姜司历送来的重阳糕和榛仁糜子卷都有，给太史令端些来？”

        媚娘笑：“那这是吉卦吗？”

        *

        与绝大分朝臣们白日办公夜里偶然加班值夜不同，袁天罡和李淳风夜里留宿中很频繁。

        整座皇城的轮廓从昏暗中逐渐鲜明立，像是由水中倒影变现实一般生动起来。

        果然见袁天罡嘴角出笑意来：“就用这两样吧，再随意拣两小菜，一小锅红米粥就是了。”

        第14章  日月当空

        太极正中轴的承天门城楼上，第一声晨钟响起。

        还是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姜沃——除了声音还有香味。

        只是袁天罡和李淳风这种总是上夜班的人，就比较惨了。长年累月吃差不多的东西，实在也是枯

        李厨娘笑眯眯看着姜沃和媚娘吃，又问姜沃：“味怎么样？这巨胜放凉了也好吃，尝着口味过得去我就多炸些，明儿都装在食盒里叫司历带了去。”

        此时此刻，正如初唐盛世。

        毕竟星象只有晚上出现，而观测星象所需的各种密仪，都只能放在皇城中，禁绝私人拥有。

        巨胜是一种近乎于油炸小麻花的酥香面点。李厨娘了好几种，有炸的脆香只洒了芝麻的干香版巨胜，还有外饱蘸酥蜜油亮香版巨胜。

        于是两人一年三百多天，倒有二百天是住在太史局里的。

        整个长安城醒了过来。

        乾，一切的起源，对武周一朝来说，十四岁的媚娘就是一切的起源。然而在此时的贞观年间，媚娘却又是潜龙勿用，潜龙在渊，风雨如晦。

        而朝阳也正在此时一跃出云层，光芒万丈刹那光耀万土。

        李厨娘来给姜沃送美味零食了！

        *

        小宦官很是机灵，最会挑人爱听的话说。

        于是朝臣们都秉承：朝廷既然赏脸一顿中午饭，免费的就闭着嘴吃吧，没什么可挑剔的，想吃好的晚上回自家吃或是上酒楼吃就是了。

        或许是有缘，或许是带着‘权力之骰’的缘故，姜沃很容易投入到这术数中，似乎天人在眼前交错纵横。

        年过六十，终于收到了合心意的徒弟，不但在数算解卦上很有天赋，更是个孝顺的孩子，常带给他们各种新鲜花样的点心小食。

        姜沃起接过李厨娘手里的小竹筐，里是刚炸出锅的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