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直到将军轻声笑了起来。

        “你知古木鸢是什么人了？”

        慕容柔呷了口冷茶，又问：“你方才同罗烨说的，还有什么人知？”

        耿照悚然一惊。他想过将军或能从自己的叙述中推得此事，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单刀直入的问法。在镇东将军出手前，他至少要同“古木鸢”见上一面，亲口问他，关于刀尸……关于自己的一切：为什么是我？我是什么？你们，到底想要我怎样──“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

        纸张上，不但有朱笔批注，圈起来的字句上还钉着大小各异的钉子，拉起一条又一条的彩色丝纟，将十数个团块上的各种讯息牵引联系，或因果相连，或求同存异，每条线的背后都隐着

        这不是耿照一回来到将军办公的内堂。次来，慕容向他展示了上的巨幅东海地图，吐他那为君王平定四方、混一宇内的“世间大恶”，耿照为其惊人气魄所折，甘效犬，从中获益良多。

        “属下遵命。”

        慕容柔敛起微笑，正色：“你隔墙说话的心意，我能明白，然而本镇从不浪费时间玩这等小把戏，我能看穿他人说谎，但我要说起谎来，谁也不能看穿！以后所有的事，直接向我禀报即可，巨细靡遗，不得隐瞒；七玄盟中的门派组织、高手来历等，我通通都要知，你的人若是违法犯纪，休想本镇护短。明白了么？”

        慕容柔起离座。“……跟上。”掀开青帘，缓步而入。

        将军淡漠的语声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耿照猛然抬，恰迎着那双笑的姣好凤目，慕容柔撢了撢扶手，淡：“惊险过关哪，耿典卫。你说了这么一大套的笨话，还好有一句足够聪明，本镇一向不用蠢人，现在我勉强能相信，你或有节制麾下的能耐，不致被人牵着鼻子走，在对付幕后的阴谋家时，不会一声不响地便丢了命。”

        “多……多谢将军。”耿照愣了片刻才回神，一抹额汗，所费心力丝毫不逊于一场剧斗。

        （我……抓住那个机会了么？）

        倘若可以，他并不想与将军这般赤地角力，把这些心机城府全摊开来说，只要信任将军的决断，全心执行命令就好。可惜将军的蓝图并不是他的。猎犬与猎人的关系，不仅会在“同逐一麋”时决裂，各自拥有不同的目标，也将使他们走上歧路，从此分。

        耿照将垂于前的青色布幔扯落，失声惊：“这……这是……”

        许久未至，几案上仍是堆满公文，同印象里横疏影的书斋颇有几分相似，但文书的海量不可一概而语。慕容柔命他在四燃起牛油巨烛，将堂里照得明亮，书案后的粉仍被青布所掩，藏着将军的恶愿与野心──“揭下来。”慕容柔命令他。

        短暂的沉默，对阶下俯首的少年来说，彷佛有一季那么长。

        “在这里，你是我向影城借调的客将，行事须依军法。”慕容柔：“公余你干什么去了，本镇无意干涉，就像我从不底下人甚消遣，莫违法犯纪便是。然而行军打仗，首重保密，军机不密，十万大军也就是一夜而已，况且敌暗我明，你不能节制手下，便是我越俎代庖。须极力避免此一情节发生。”

        耿照如实回答：“除同盟中几位长老，还有属下的结义兄长、观海天门教下的胡彦之胡大侠，以及镇北将军的千金染姑娘知悉。”慕容柔点：“将盟中知情之人，于清册上标出，此后不得再传，违者视同违律，须有个置。”

        熟悉的巨幅地图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粉之上，贴得密密麻麻的大小纸张，有的是将军几案常备的纸，也有尺寸不一的纸片字条，全用米粒之类浮贴在墙上；乍看杂乱无章，再看得几眼，才发现纸张似是各自成团，将偌大面分割成几个团块，纸张密集分别写着题旨似的大字，有“三乘论法”、“旧驿遇袭”等十余标注，当中甚有老胡追查的少女拐带案，显然是在这几个月间，越浦发生过的诸般案件。

        “……属下明白。”

指出关窍：“这就是慕容柔的习惯，有了习惯，就有破绽。他不是贪图小利，想省些粟米银钱，才将客将寄于他人名下，而是这人小心惯了，他不信任江湖人，却舍不了江湖人的好，为保自，才从他借将来用。攫此破绽，便有可乘之机！”

        将军察觉这点了么？他能不能──或说愿不愿意──同注定分歧的对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