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有人悉心照料，木鸡叔叔上的衣衫也都是干净的，嗅不到腐败食物或粪的臭气。姊姊──他想的自然是横疏影──虽不知七叔的份，看在自己的面上，毕竟安排了可靠的人来照料木鸡叔叔。

        耿照跪在竹椅旁，抚着黑发男子干燥微凉的手指，就像小时候他常的那样，不觉出神。当察觉时，动已到了长生园下的山间。

        ──有人！

        第二一九折、山涧埋骨，呆若木鸡

        非是杀气微悚之类的微妙感知，而是显而易闻的打闹喧嚷，划破呜呜作响的山风回，如月色般漫入敞开的门扉。

        耿照略提真气，凝于内耳，立时辨出说话的有三个人，脚步虚浮，皆非训练有素的武者；第四人始终没开口，基却明显胜于其它，虽还称不上高手，内功已略窥门径，每一步踏着地面，都稳稳地将跫音踩在鞋底，时时留有余地，突然反足起脚也都使得。

        “韦七，看来你在执敬司也混得不咋的，让你跑长生园送饭，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哎呀，你怎么说话的？人家说‘能者多劳’，咱们韦晙韦大官人是二总跟前红人，蒙赐新名，穿得人五人六，过去多司的兄弟革味儿臭，可都高攀不上了啊。”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没见韦兄一路惜言，嫌咱们嘴臭污耳了么？讨你个没趣。”

        第四人突然停步，“嗤”的一笑，迤至柴扉前的长长斜影摇晃些个，显是摇了摇，口吻甚是无奈。“耗子哥、铁哥，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小弟从日未西斜一路陪各位到现在，你们怎么说，我便怎么，何曾有个‘不’字？

        “从多司调到执敬司，是上的意思，也不是我们底下人能作主，几位就饶了小弟罢。这会儿，不是连给僵尸喂饭抹的倩儿姊姊，都给吓得不敢上山了？”扬扬手中物事，风里传来细微的碰瓷响，约是食盒一类。

        耿照贴着夯土墙，足尖一蹬一勾，无声无息翻上了茅，见篱外山上，三名披双扣甲、腰系双铊带的年轻军士，布甲所缀的鱼鳞铁片在月下霜寒铣亮，便是威震天下的谷城铁骑，都无这般齐整好看的衣甲，乃出自影城少城主独孤峰所统率的多司。

        被三人围在中央、手提食箧，被称为“韦晙”的，自是执敬司之人了。

        耿照记心极佳，初进执敬司，便将举司姓字背起，并无“韦晙”这号人物，然而少年面孔依稀曾见，心念电转：“是了，那时与老胡、阿缨、红儿回城，这人与葛家五郎一。”与四人的谈话相对照，登时了然于心。

        那韦晙本是多司的人，应是葛家五郎葛五义的同僚或下属，当晚于山间搜寻策影时，才会齐齐撞见耿照一行。耿照离开影城后，横疏影该是找了名目，从别司挖得新人，按照执敬司的惯例，原隶多司的韦七摇一变，遂成执敬司的“韦晙”。

        横疏影大权在握，执敬司无论地位或用度，无不凌驾诸司，有幸入选其中，不被旧日友朋羡慕、嫉妒，乃至挖苦，那才是奇事。耿照听在耳里，对于韦晙的莫可奈何，倒是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