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形势毕竟得他没有了选择。

        她与少年对望一眼，严肃地点点。在这儿，大夫说的话就是圣旨，他若不曾解释，就代表毋须解释，除了一遵行，没有废话的余地。

        熟悉的木色藻井，熟悉的琉璃灯盏，熟悉的刺鼻药气……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不是重伤所产生的幻觉，麻沸散造成的恶心不适，满满积在口，但逐渐消褪的药，不再持续麻痹感官，将知觉的束缚一一解放。

        以烧红的铜斗炮烙止

        难得的是少年毫不惊慌，不知是过于冷漠，抑或被悲惨的人生磨去了情绪的起伏，大夫一握他的手，少年便出恍然之色，型的差异、份的不同……似都不足以迷惑他的眼。

        是茧，雪贞心想。少年到底是认出了大夫手里的茧子。“净焰琉璃功”号称能改变骨相，应该不包发指甲、厚茧鸡眼这等零碎之。

        “伊黄粱”的份不足以退走聂冥途，却可引鹿别驾为己用。此际谷内已无更好的武力选择，“伊大夫”须得潇洒现，以治疗鹿彦清为饵，驱虎吞狼，方能度过此一大劫。

        伊黄粱睁开眼睛。

        但这次不一样。

        跟在大夫边十几年，雪贞看也看出了心得，判断伤势的严重、迅速决定治疗之法的决断力，她自问在绝大多数的医者之上。毕竟，她所师法的对象，是“血手白心”伊黄粱。

        少年不是一回替大夫打下手。自他入谷，大夫便让他和雪贞轮担任助手，复健上轨之后，少年从旁协助的次数，甚至超过了雪贞，似乎大夫认为这对少年的复原颇有帮助。

        大夫与少年的羁绊，俱都建立在这双手上，两人心念一同，竭尽所能地使少年枯槁萎缩、形同半死的双手，成为与大夫一般，足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纵生死之手”。荒谬如斯，简直像从一极端走向另一似的奇想异行，这两个人却视作理所当然，毫不怀疑地认真进行着，只能说在“格古怪”这点，他们就像孪生兄弟般合拍。

        当然是他自己。少年一次看到大夫自己替自己合伤口时，表情令雪贞忍不住“噗哧”一声，差点笑弯了腰。伊黄粱就算对自己用了麻沸散，依旧能够刀；无论是麻药或鱼骨利刃，世上没有其它人，能如他这般准控制。

        施展“净焰琉璃功”改变骨相，对是极大的负担，这也是重创之后他宁可在外绕圈子，也不敢折回据地的原因之一。在未能妥善止血的情况下，运功移易骨，轻则出血加剧，重则走火入魔，是愚蠢至极的行径。既不能以“伊黄粱”的模样示人，返回一梦谷徒增风险而已。

        “要刮掉焦肉才能合，不用麻沸散，大夫会痛得断息昏迷；一旦用足剂量，他就不可能醒着。”少妇深一口气，尽量显得信心满满，成竹在。

        她原以为大夫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初步完成伤口的合，当大夫好整以暇地现时，雪贞着实吓了一大。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大夫并未合伤口，而是以烧红的铜斗压烙创口止血，然后忍痛更衣易容，才能完成这不可能的演出。炮烙确实是医经明载的应急止血之法，但以大夫的伤势，不啻是雪上加霜；勉强施为的结果，伊黄粱终于撑持不住，晕厥过去。

        伊黄粱的医术天下无双，万一伊黄粱需要治疗，谁有资格动他？

        “……这回，我来替他动刀。”

        “不……不行！得……得拖住外敌！”大夫阻止了她。“这……这两人相当棘手，妳们……可别死了。一个都不许离开我！听到了没有？”

，忙抄武来救，恰好撞见还未回复“伊黄粱”份的大夫。

        为此之故，他能认出大夫的双手，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雪贞摸着他发的额，明白时间毫厘必争。

        最先回复的，永远是痛觉。

        “准备针线刀，煮水洗涤过包扎用的布条，金创药备便。”她望着少年，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除了让他读懂语，其实也是帮助自己宁定心神，以免紧张误事。“接下来……你要协助我，明白么？”

        第二二三折、卿本无明，破而后立

        腹侧的疼痛令他不禁皱眉，略微回神后，却又对比预期中轻微许多的痛楚大为不满。糟糕，是伤到知觉了么？还是痛楚太甚，自我防护的机制发动，削弱了痛觉感知？

        “我去准备。”少年打着手语。“妳来……弄醒大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