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到这时还挂着笑，染红霞都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佩服。

        只见他轻拍膝，怡然：“四太保所言，正是我的意思。”

        以他江洋大盗的出，被其指为“宄蟊贼”，耿照颇有哭笑不得之感。但雷门鹤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来便扯上镇东将军——就算慕容柔支持耿照到了家，台面上也不能任他与“邪魔外”四字挂勾。挑这点说事，可说是将耿照最强的助力，直接转成了肋罩门。

        应付染红霞这种自居正、一板一眼的人，雷门鹤游刃有余，料不到耿照除了武功，连心都在忒短时间内，得到飞跃的成长，赤炼堂的新掌权者不禁收起轻慢之心，重新打量眼前的对手。

        偏生他问得极毒，刀刀削在己方难辩，以女郎的口思路，确是无话可说，又急又气，只是莫可奈何。却听耿照怡然：

        “……况且邪七玄，劣迹斑斑，百年来与我七大派的宿怨不说，近期妖刀乱世，焚毁本帮总舵，便疑似七玄所为，当日在后山凌天渡附近，有人目击数名奇形怪状的妖人鬼祟行事，说是七玄首脑；乃至袭击将军、惊扰凤驾……等，皆与这帮匪徒脱不了干系。这些事，耿大人该不会也有一份罢？”

        染红霞不禁攒紧了枣木扶手，总算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并未轻易发作。她素恨与赤炼堂、观海天门之打交，就是不喜这等睁眼说瞎话的坏习气。

        雷门鹤皱着眉，半晌才作茫然之色，慢吞吞地开口。“典卫大人这话，说得我云山雾沼，简直毫无绪。是将军那厢，有什么吩咐么？将军他老人家忒也客气，往后只消说一声，草民即刻往见，未敢劳典卫大人屈驾。”

        越浦是赤炼堂地，耿照虽未广发武林帖，但拜会邵咸尊、萧谏纸事，上总有风声。雷门鹤明知故问，决计没什么好心思。

        染红霞面色微变，雷门鹤却未言尽，滔滔不绝：

        “这个……请恕我不太明白典卫大人的意思。我方才一个没听清，还以为是大人纠集七玄，自了盟主，来向我等七大派说项。”说着笑起来，摸了摸干瘪的褐色皱脸，似对这般荒诞言语，也觉有些不好意思。

        耿照淡然一笑，好整以暇。

        “我今日来意，谅必四太保早已知悉。”

        染红霞固然气得发抖，但雷门鹤眉宇间的险戾，却不似虚张声势；一旦认了这些“罪名”，又或给他逮住话柄，原该是辞令争胜的游说之行，摇一变成了困兽血斗、以寡敌众的殊死战，那是半点也不突兀。

        “凌风追羽”雷门鹤是何等样人？说句“人”，还算是辱没他了，居然装出这副山野村夫、目不识丁的蠢笨德，明摆着愚弄人。况且，被他截去尾地换话重说，听来就是满溢私心、阴谋诡谲，一桩化干戈为玉帛的美事，突然变得猥琐至极，教人浑不舒服。

        退百步说，若耿照投鼠忌，隐忍屈就，无论是顾忌染二掌院，又或不愿吃这敌众我寡的一堑，锐气既折，后谈起事来，总是对赤炼堂有利。

        雷门鹤一愣，木着脸：“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岂可与邪宗妖人勾结？将军纵爱大人之才，却不能容忍宄蟊贼，妄行淫邪！大人忒不自爱，万一牵连有司，对得住将军一片苦心栽培？”

        “四太保未亲眼见得，难免受听涂说蒙蔽，上述种种，与七玄并无关连。我合七

        耿照初至慕容帐下时，雷门鹤欺他年少，曾经藉机试探，吃了闷亏才学乖。

        耿照也不生气，真当他一无所知，将七玄结盟、与七派修好之事扼要说了。雷门鹤木然听完，半晌都没反应，直到染红霞的耐消磨得差不多了、几开口之际，才听雷门鹤：

        此番在自家地盘上重施故技，自不是练就什么绝世神功，雪前耻；乍看是挑衅，实则想寻个挑事的口实，若耿照自恃修为，又震得他踉跄几步，此间不比越浦驿，关起门来全是他雷门鹤的人，正所谓“先撩者贱”，典卫大人因此受点肉苦，料想将军亦难见责。

        岂料少年连护真气也不用，迳与他把臂言笑，视满园指纵鹰如无物，在这份自信气度之前，四太保的计较全落了下乘，直到三人落座品茗，雷门鹤未占一丝便宜，难胜于交锋之先。

        染红霞心底有气，差点一拍扶手，便即起。

        从装傻充愣到猛泼脏水，这位四太保翻脸如翻书的底子功夫，两人总算见识到了。

        （……教你这般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