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翡皱了下眉，火气蹭地一声蹿上来：“别恶心我了。”

        这两幻觉往这儿一站，活像是被抛弃的寡父孤女。黎翡宁愿他像是上次那样单独出现，或者干脆回到两人关系决裂对峙的时期。

        黎翡：“是你说……”

        “大人讲话小孩子别插嘴。”黎翡板着脸说了一句。

        在黎翡被镇压之前，她也不是没有会过无念形容的画面。隔了太久的时光，她的脑海里几乎回忆不起那个画面，只能感觉到一阵令人胃抽痛的反胃。她扶住额角，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你该不会想说，把我关起来都是为了我好吧？”

        “你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啊。”无念，“陪我和小福坐一会儿，不行吗？还是说要等你的脑子里满异种巨兽的模样，睁开眼都是血漂杵的景象，你才会怀念眼下的情景。”

        “是啊……”无念叹息，“离开我的封印之后，你又要想起那些死在你手中的人了。以前我只能听你的描述，现在终于可以看一看，你见到的场景是什么样的了。”

        他们像两个伤痕累累的野兽，在黑暗笼罩、无法看清的丛林里相互依偎。他们久负盛名，互为令世界安定的另一半。但在她失去魔心、异种源真正解决的那些时日，她是走在漫长黑暗路上、不知如何走到尽的失路旅人，而他，则是旅人手中摇摇灭的灯火。

        “我教她的。”无念说。

        “不用了。”黎翡面无表情地，“多谢你惦记着我。”

        因为他也成为了黎翡的幻觉之一。

        伏将军一边回想着黎翡的话，一边在心里重重地叹气,  跟乌鸦：“你说,  这还有得治吗？世人皆知杀死一位级魔族的方法

        他一雪白的服，有着一对霜雪般冷淡的眼睛，但眼眸在望向她的时候，却留有一至极的温和与平静。他站起，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俯下摸了摸小福的手，然后伸手牵住了这孩子的手。

        “是我跟你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他自然地接过来，眸光如同寒夜下冷月照的湖面，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冽与冰凉，“你那时候很好取信，所以什么都跟我说。你相信我是世上待你最好的朋友，你相信我是你的臂膀、你的后盾……”

        “谁教你的，叫他爹？”黎翡，“不是叫他无念前辈么，这从哪儿学得称呼？”

        “我不惦记你，还能想着谁呢。”他，“有什么打算吗？你也知自己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了。从你第一次听到幻听、见到幻觉开始，你就会让乌鸦传信给我，与我商议。沧海桑田，一别经年，如今还有跟我商议的习惯，那也是应该的。”

        “好了，叙旧的话就不用再说了。”黎翡烦躁地敲着桌案。

        无念取出一块梅子糖递给小福，然后忽然抬望着黎翡，问她：“你要吃吗？”

惴不安的伏月天和他手臂上的乌鸦。这一次，连分割幻觉和真实的场景变化都没有了。他就这么普普通通、平静如水地出现在面前，好像他本来就应该留在她边，作为随时会出现在她边的人，永远地停留在她脑海里。

        这是两人寻找突破契机、游历人间时遇到的。

        那些尸山血海、纠缠不休，那些令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假的绝望和崩溃。他终于能亲自陪她领受了。

        “不过那时，你的幻觉是自己杀过的每一个人。”无念转移话锋，声音平静地，“你一闭上眼，就是那些变回原样的尸，那些哭喊和吼叫。失去魔心之后，第一个出现的幻觉是一个街边乞讨的妇人，她的婴儿是邪修转世寄宿的躯壳，企图将那个村落的人全变成血祭阵法的养料。”

        第28章  请帖

        黎翡支着下颔，：“到最后都是一样的。”

        就在黎翡跟无念对话当中,  一旁的伏月天已经默默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爹。”小福叫他，但没跑过去，她还是靠在黎翡边，伸出手拉住黎翡的手指，因为她还小，只能攥住黎翡的指节，那些溃烂的红疮疤贴在她的肌肤上，小福却眼都不眨。

        没错，到了最后。黎翡其实无法分清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她无数次在幻觉中将无念被异种撕碎的尸拼合在一起，却又在他冰冷的怀抱中醒来，听到他低微而温柔的声音，他说：“你醒过来了……九如。还好你醒了……”

        小福至死都没有看到她最亲近的两个人反目成仇的模样，自然不懂两人的对话。

        无念没有回答，反而是他领着的小丫面疑惑，小声地问：“义母，你们在说什么呢？”

        但这是因为她恨他。她的恨更长远、更刻骨铭心，就像扎进血肉里的一刺，随时保持着难以忘怀的痛感。

        “我们解决了邪修与血祭大阵。但没想到她成为了你第一个出现的幻觉。那个乞讨的妇人央求你把她的孩子还回来，她的哭声、恳求声、辱骂声，镇日镇夜地回响在你的耳朵里。九如……比起他们，难你不会更想见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