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的世界，两个世界都奇怪。

        周五放学早，宋夕早早回来，今天终于有空在楼下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祁钦也不在家，季贻在李的小卖找到他。

        祁钦将最后一瓶酱油放到高，下了扶梯，看见柜台前空的一切。

        他正理货，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没有转，只熟练地问：“需要什么？”

        祁钦就被里的黑暗吞吃掉了，季贻走进去，才看见他高而坚实的背影。

        可祁钦想得格外周到，又贴心问：“还是我烧给你？”

        站在门外往里看，是条昏暗幽长的走，延伸到里面，仿佛看不见尽。

        祁钦给他结了账，小孩满载而归。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窸窸窣窣的，一包糖飘了起来，然后轻轻躺在透明的玻璃柜上。

        两人就开始频繁吵架，从争妈的私房钱怎么分，到争寿宴怎么出钱，再到拆迁款怎么分，总没个满意。李劝又劝不住，急得不行，差点倒地昏过去，结果哥俩连速效救心都不知放在哪儿，还是罗桢把药从柜子上拨了下去，他们看见了才喂李吃下。把老人送回房间躺着，没安静会儿，两人又在外吵起来了。

        也没听见个回答。

        等到老二人回来，大哥又匆忙赶了回来，正赶上弟弟向母亲哭诉，说在国外生活得哪有那么光鲜，该苦的还是苦，最近老婆生病又花了很大一笔钱，李听了就说给他贴补点，弟弟满脸雀跃，大哥听见就不乐意了。

        我掐死你算了。

        对选择死亡的人强行挽留，怎么就确定是拯救，而非伤害呢？

        这时有个小孩走了进来拿了两包干脆面，几个泡泡糖，最后又顺手拿走靠在最外的荔枝味糖。

        祁钦从柜台后走出来，将刚刚被小孩翻得有些乱的东西重新摆好，走回柜台前，垂眸，抬手，长指一拨，拈出最后一袋荔枝味的糖来，放在玻璃台面上，又放下两枚币。

        大的那个在北京，比小儿子提前好几天就过来了，一回来没说几句就问拆迁的事，听到能分多少钱还没个定数就不大高兴，但确认老母亲会分他们兄弟俩一人一半，起初还满口好好好，后来又不满了，觉得弟弟出国十来年了，又不怎么回来，这边都是他照应得多，凭什么他拿到的要跟他一样。第二天就说公司有事，匆匆赶回北京，过寿的事一件没提，说等弟弟回来再安排。

        季贻一开始就想不通，所以前几个自杀的人，她看着他们，却不觉得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去留，可是一消极怠工，犯错的就成了她了。

        季贻眼睛发光，连连点，决定原谅他。

        ……

        “可以付现金，”他说着，将台面上的收款码往前一摆，“也可以扫码支付。”

        祁钦走到柜台后：“一块五。”

        他们这项工作，其实归究底又能些什么呢？

        季贻满心唏嘘，听见的净是客厅里兄弟俩吵得正酣，却见李躺在床上默默淌眼泪。

        “死了好啊，”她费力地仰，看着墙上挂着的褪色老照片，喃喃，“还是死了好啊，老子，还是你会享福……”

        过了半晌，糖又漂浮起来，回到原本的位置，变回静待挑选的货物。

        有了这里对比，她顿觉自己这边的空气松快许多。

        季贻宽了罗桢一会儿，又觉得李真是好可怜，可是自己又能些什么呢？

        外面还是一样热闹，小卖却安静了。

        他很快切换份进去收账，低忽问：“你能吃人类的东西？”

        季贻试想如果自己是顾客，现在可能不会光临这样的店铺，绕过后的这堵墙，过了路，就是另一个繁华的世界，那里有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和大型商场，应有尽有，不像这里，阴沉沉，像会吃人似的。

        原本李把要拆迁的事告诉两个儿子以后，他们都很开心，说着正好她要过逢十的大生日了，哥俩都回来给她大大办一场，请点老朋友聚聚。李听了，连着几天都神采奕奕。

        “哥哥我还要个这个。”

天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