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然点，起为自己的吉他插上电。但前奏未过小半，林稚却突然笑场停下，“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我有点紧张。”

        这还是她破天荒一遭向他谢。

        杳走过去的时候，林稚的琴房外却静悄悄的。她正纳闷，虚掩的门内传来一声轻咳，随后是清唱的嗓音。没有伴奏，只有手指扣桌的节拍。过了好几句她才听出，这唱的是《偏爱》。

        林稚生地扮演出擅长社交的作派，招着她：“别这么见外，进来坐。”

        她应声表示理解，将椅子搬得侧偏一点，翻起随手带来

        “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嗯，唱得很好。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吗？你可以不用我。”杳语无次说。

        “能再唱一遍吗？”杳问。

        檐下渐落渐盛的雨帘，野海棠的孤枝徒余苍翠，深褐枯花委地。她一时很有跑进天井淋雨的冲动。但回忆起他的笑，他对她的期许，她还并不想要自暴自弃，而想挽着他的手，一直走到世界尽。

        她坚信，他心底的答案也是一样――不再重蹈覆辙，像以往那样半途而废，既然选定这条路，就毫不犹豫地走到黑。

        副歌正唱到一半，骤起的风将门摇开。她从门后现出影，曲调突兀地一撇，又戛然而止。紧接着，林稚战术咳嗽，又喝水。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与钤结束短暂的聊天后，外面开始下雨，隐约雷鸣。

        是在开始情爱的关系以后，家中长年的僵局才终于破冰。每次事后他抱着她，才愿说他曾走过的路、读过的书，他对世界的看法。她小心翼翼叩开厚茧，剥出他那颗柔又易碎的心，它动着，按照自己的节奏。他不再是一个刻板的称谓，一标志份的衣冠，而是有血有肉的另一个人，有古怪的幼稚脾气，自己的爱憎与偏执。她在他所结成的情障里沉沦，共他所痛，梦他所梦。

        暗色玻璃上也映出她的面容，朦朦胧胧伴着雨，像是望见钤的影子。小苹也说她们生得肖似，家长会见过，一眼便知。人都女儿该是像父亲，杳却觉得是她们一起生活的缘故。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引着往那边去。然后，她站在玻璃窗外，整整看完两场排练。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唱《吻得太真》？”林稚笑，张口就来了一句，而后继续，“是失恋了啊。也没那么难受。”

        不该是这样。

        杳也试着忽视两人间的距离感，不再客气，也过犹不及地装作亲切，“你听起来心情不好？失恋了？不过为什么心情不好，反而唱《偏爱》？”

        沉默出卖他凝重的忧虑。许久，他问：“她明年就要高中毕业了吧？”

        「抱抱你。」后面的消息许久才发来，「怎么，还是看你的内心吧。如果实在痛苦，就下定决心断交吧。交往里的麻烦事，真要一一面对也不现实。你逃避了，也会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太阳］。」

        到底是瞒不过他。她简洁摊牌：“嗯，程凛。”

        杳走下楼回教室，望见艺术楼的那片灯火通明，好不热闹。正对的舞蹈房里，短发素衣的男生们正鱼贯列着排舞。法腾挪，白绫与衣袂翻飞，似转的清光与波涛。

        再往前就是琴房。不出意外的话，消失于晚自习的林稚，也该在那准备艺术节的表演。为在晚修挤出摸琴的时间，他从不午睡，午休都用来写当天的作业。

        唱歌的人……是林稚，大概？

        他直截了当问：“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她纠正：“是今年。”

        就算长得像，她看自己与看他的感觉绝然不同。就像幻想着他自，与被他，两者不可能是一样。无论如何心意相通，她们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人。

        “也不是说没用。就只是……担心。”

        “应该还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但我清楚，她一旦知就会发疯。”

        “她知了？”

        最后一句虽是玩笑，那个太阳的表情，令她感受到溢出屏幕的坏。她被他逗得振作起来，「谢谢，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那更好，毕业也就挨不着了。这小丫个太强。以前你和她玩，我担心你被欺负，又不敢说。”

        她以为至此就算结束，正准备向他别，关上手机。他却突然打电话来，吓她一。

        回想近半年以来的种种，她并不感到后悔。若给她一次时光倒的机会，她只会更毫不犹豫地抓紧他，不给他再迟疑的余地。她非得到他不可。

很正确。虚无缥缈的观念不合，也没法成为断绝往来的理由。可她让我好受伤。」

        如今她们的关系，除却越界的孽缘，将本该自己负责的事推给彼此，真就别无他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