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望向声音来，揶揄：“贵重的是佛意，而非金银。要是薛侯真的无礼可还，不如也赠我向佛之意，点化于我，让我能脱离这尘世苦海，往极乐之境而去。”

        他这话表面倒是很正常，然而薛玉霄很不恰当地想起他所说的“锁骨菩萨”故事，一时不好接话。

        李清愁听了这对话，纳闷低语：“你跟四殿下关系很好？”

        薛玉霄只：“不熟，不熟。”

        谢不疑耳聪目明，听到这几个字，神情微变，低低地哼了一声，说：“几面之缘而已，薛侯每次见我都极谨慎，绝不会发生衣带遗落之事，确实不熟。”

        薛玉霄一口茶水差点呛到，她连忙解释：“污蔑。这是污蔑。”

        李清愁呆滞半晌：“……我懂，我知。”

        薛玉霄额青直冒：“你懂什么？谢不疑，你不要趁着我生病，就祸害我的名声。”

        谢不疑转而笑了笑，说：“好罢，是我胡编乱撰的。吓到李娘子了？薛侯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名门淑女，正不怕影子斜。我失言了，金锁就当我给你赔罪，不用你想尽办法来还我。”

        李清愁反应过来，冲着薛玉霄眨眨眼，：“我明白，你们不熟。”

        薛玉霄：“……”

        你还不如不明白。

        谢不疑怕裴饮雪不收，便绕出内室，将这条黄金所铸、意义非凡的长命锁放在了屏外计量药材的戥子上。他不会看戥称的重量标识，自然也称不出自己的心意有多重，便只是低把玩着小称，如同小孩子遇见新奇玩般，随口：“外面还有内侍等候，我不能在此待得太久，我先走了。”

        裴饮雪叫住他：“等等。”

        谢不疑站住，回首看他。

        “礼物太过贵重。你这样……”裴饮雪顿了顿，缓缓叹了口气，“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谢不疑：“你可以照旧对我生气，气一气狐媚惑主的二房弟弟，理之当然呀。”

        裴饮雪：“……跟你正经说几句怎么这样难？”

        谢不疑逐渐收敛边笑意，他总是在外人、在世人面前，出一丝格外的轻佻无忌，这跟他眉心的朱砂完全是两个极端。也因为他的行为不端，又衍生出许多风言风语、刻薄人言。

        但这些尖刻人言，反而将他更推向叛逆、推向离经叛。谢不疑几乎以此成为一层“生人勿近”的保护色，让那些风之士避而远之，沾惹他，便如惹祸上。

        当这个尊贵又卑微，明艳却带刺的四皇子褪下甲胄，裴饮雪才发觉他其实并没有哪里生得更勾人狐媚一些。他没有王郎间的红痣，也并无崔锦章上那令人向往的天真自然之态，谢不疑颓丧、慵懒、带着一点厌倦世俗，如一朵枯败卷边的凋落红药。

        他：“金银织物，薛氏自然不缺，香珠串，有裴郎君在侧，我再献丑，不过自取其辱。我虽为皇子，却无长物，裴公子，这东西在世人眼中或许贵重，但比之更为贵重的，就在内室床榻之间。难薛侯主伤了一发，你不比我更为痛心吗？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要是日后我把心剖出来送给她，把发剪断送给她，在佛前把我的寿数折给她……你再惊诧不迟。”

        裴饮雪如鲠在。他心中的醋意早已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种极为莫名、百味陈杂的怜悯和无可奈何。

        谢不疑随意拱了拱手，笑着说：“我去替你拦一拦王郎，若今生未能如愿以偿，还求裴公子在立祠立碑时，将‘谢郁’二字刻在一旁，我当牛在地底侍奉你――开玩笑的。别这种目光，谁要你可怜？”

        说罢，他便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