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云风肩膀上被李清愁死死压住，她想要起进言，直接讨论议和盟约，却因为定战侯压覆在上的力不能起，仿佛被千钧重石重新迫回席上。她的指尖简直要刺入掌心，对上薛玉霄一派温和的神情，缓慢地坐了回去。

        鲜卑众人回首相看，见到叱云风后二十几步远的地方，一只兔子应声倒地。它掩藏在草木葳蕤之间，近至如此，众人居然没有发觉。

        这句话落下，李清愁这才松手，颇为友善地出笑容。

        叱云风缓缓松手，脊背已出了一的汗。她下意识急忙：“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外臣还有一言……”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众人在猎场大帐中用膳。薛玉霄接过韦青燕递来的布巾，了手，佩剑入席，侍将准备好的宴席菜肴呈了上来。

        “朕”乃是书面词语，只有在皇帝强调份和威势时才会使用。薛玉霄跟谢馥不同，她并不常常强调自己的份，所以往来谈论之间，多用“我”字，听起来其实随和的。

        薛玉霄深知这一点。

        薛玉霄看着她笑了笑。这时，近侍已经将中箭的野兔捧上前来，给百官及使者众人观看，彰显皇帝英武。她没有让人将猎物收起来，而是对叱云风：“我将这猎物送给使者，给使者烹制兔肉汤，如何？”

场――

        只有薛玉霄仍旧淡然吃饭。就算位至九五，此人的挑食还是一如既往，用膳慢条斯理，每一口都仿佛足心理建设。她认真食用，忽觉周围气氛有些紧迫，这才抬首，挑眉：“不合胃口？”

        叱云风看了她一眼，表面上还活着，实际上心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一声低低的入肉闷响。

        汤饼、豆豉、羊肉，还有鹿獐兔肉等物，煮的鲜美烂，令人食指大动。众卿依礼入席，在薛玉霄面前并不抑制贪食之，大快朵颐，唯有使者见到面前的兔肉汤，面有难色。

        “陛下”这两个字一出，她的话语瞬间顿了顿，重重地了口气，：“外臣为议和而来，怎么能没讨到和平之约，反而生乱？请陛下三思。”

        她的骑术太好，文臣都有些跟不上，武将倒是伴随左右。叱云风也上了追赶薛玉霄，鲜卑胡人生来擅骑，能紧紧跟在乌骓后而不费力，一介军师，连数名将领都超过了。

        午膳后，薛玉霄终于在帐中主动提起议和盟约。叱云风大松一口气，不过这情景跟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几次三番受到无形的恐吓压制之后，她的惧怕居然多过恼怒，尤其是看到薛玉霄似笑非笑的神情，总怕这后面还跟着一个坑等自己，声势上便弱了一成。

        要是在平常，虽吃大败，鲜卑绝不可能付出这样的条件。胡女就像是恶狼一样撕咬土地，怎么可能轻易吐出肉骨？然而这半年来动频发，可汗病势危急，内有夺嫡之忧，外有其他落联合觊觎之祸，实在无心应战。

        叱云风咬牙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而后忽然咬到一个物。她将骨吐了出来，见到那是一小块儿野兔骨，上面正是薛玉霄拉弓所的破碎凹痕，从中间穿而去。

        而且她也知，这样的和平盟约对于鲜卑人而言，不过一纸空谈。在切实的发展利益面前，只要她们安定了内乱，重新

        不过这种“随和”，却让叱云风发炸。她看了一眼死掉的野兔，想到上面的箭矢险些碎自己的颅，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后槽牙紧紧的咬在一起，应答下来：“多谢陛下相赐。”

        李清愁受封定战侯，与薛玉霄乃是生死之交，于是越位而坐，比肩九卿。她人倒是很好，安般地说了一句：“陛下所猎之物，赠予使者，这是大齐与夏国的相交之始。”

        噗呲。

        叱云风生生吐出一句话。

        沉寂之中，薛玉霄伸手握住缰绳，目视前方，漠然：“我与拓跋婴相斗，猛兽搏兔而已。你家三殿下的行动思想，计划企图，连她的谋士都未必有我相熟。为朕向拓跋国主传递一句话，就说，大齐之主问候可汗康健，鲜卑十八落，伤我者、欺我者，朕必一一雪耻。”

        在大齐臣工的瞩目当中，薛玉霄与叱云风议论条件，说定夏国所属的数个落包括在内，两年内只要鲜卑不主动进犯，则两修好，与民休息。作为战败方，夏国愿归还赵郡、以及太原、范阳……共河东等地，数之大约有四郡的故土，土地上的臣民皆还于东齐，两地通商……此外进献的牛羊、匹、男，另有数目。

        叱云风面色一变，忍无可忍，下意识垂手按剑，一旁面容良善的李侯主却陡然按住她的肩膀，开口问：“使者，此汤鲜美否？”

        薛玉霄点了点，纵继续猎。

        众人抬眸望了过来。

        期间她几次开口，都被薛玉霄弓弦上的羽箭憋了回去。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只要想开口劝说，薛玉霄便拉弓中，后便又响起东齐武将的喝彩振奋之声。几次下来，叱云风都快要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了，期间被薛玉霄扫过一眼，总觉得她手中之弓仿佛似有瞄准项上颅之意。

        是无心，并非无力。

        “谢陛下赐膳，外臣毕生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