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机厂也受了轰炸，本就紧张的商业用电和居民用电更紧缺，常常停电也成了不能不面对的事。

        现在各行各业的人都是熬着，你东洋人不让我们正常生活工作，我们就越要着一口气好好生活工作，看看这个世究竟是谁熬得过谁。

        二姐的药学实验室早就停摆了，先期的实验数据也一并搬到乡下。现在各人能获得的经费和物资，无不是投到教育民生和支援前线上，因为这些才是刻不容缓的关键需求。

        整个秋天三哥都在蜀、梁边境，岳子璋先生实在太不甘心了。他说若面临的是清廉高效的政府，政府从上到下的大官小吏，确凿是为国家尊严、民众福祉在奋斗，要他把毕生心血捐出去他也甘心，可是从上到下无人不贪的腐败政府，凭什么要夺走他的心血去糟蹋呢。

        可此事关系岳先生一家的命前途，纠葛拖延了小半年还是卖掉了那片厂区，卖给了有官方背景的大资本家，是三哥跟岳先生平生最厌的皇亲国戚。这帮人就是有本事欺上瞒下、抢占先机，他们觉得官方若真在此建飞机发动机厂，就必须从国库拿出巨款来买这里的设施、厂子和机械。

        人人在这心碎神裂的艰难时节挨着，也不知这黑暗的乱世何时是个。

        ————

        乱世还轻易不能看到，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裴俊瞩送侄子来考梁州团结大学——她侄子对蜀州大学环境很不满意，说物质条件很糟理却很刻板，早听闻梁团大神仙会聚的名声，非说要继续念大学就只念梁团大。裴俊瞩不至于为这事找珍卿走后门，她就是送侄子过来顺便跟她一聚。

        裴俊瞩这些年总在各地战场跑，向珍卿透了一些耸人听闻的军事内幕。譬如公民党军队现在为何打仗愈发坏了呢，因为热血英勇的军人在战场上是消耗品，而且越消耗就会越少的。如今多数公民党兵的军事素质如何另说，但军队内意志懈怠、贪腐成风是真的。

        “长官们”碍于上命民意或援助国的要求，不得不在一些大城市表现出固守城池、抵抗到底的样子。可是当东洋军的海陆空一齐出动，这个大城市的主将带一跑，下的人自然是仓皇逃窜、丢盔弃甲。一个阵营跑了其他阵营焉能不乱？最后便留下重金购买的重型装备，让东洋人捡装备捡得不知多开心。

        珍卿问裴俊瞩是否以偏概全呢，她就知有不少名将真在拼死血战的啊。裴俊瞩说这分人自然是有的，但靠这些血勇悍将能守住一时，一旦那些尸位素餐抢功劳的来了，再好的局面也被他们搞坏了。江州、越州、鄱州不就是这样丢掉的啊，她是战地记者如何不知呢？

        可是她写的关于这些战场的报告，不是在《宁报》内就被毙掉了，就是被当局的新闻机构掐掉了。韩领袖想造成抗战形势大好的表象骗外援，可是外援多少能给百姓跟士兵用呢。韩领袖边的皇亲国戚贪污外援，已经引起极大民愤招人喊打了。

        裴俊瞩又问珍卿有没有看报纸，那个又侵占多一块领土的东洋陆军中将，得到他们狗皇帝的嘉奖了。她讲这些非要喝酒才能镇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