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左撇子，却喜欢用左手开门，笨拙而可爱。

        她喜欢茨威格的小说，这里的每一本都读过不止一遍。他当然也读过，却觉得对她来说，这有些过于悲伤了。

        他没有现出形，看着她微蹙眉沉浸在故事里。她剪了短发，新发型不是特别合适她。

        他也可以想象出来，如果他坐在她的对面，说出这句话，她就一定会抬起，出一个迷惑但纯净的眼神。

        他碰到了她的脸颊，和想象中一样，温而柔。

        然后他把手帕借给她，为了下次她洗净后的归还，她与他谢、聊天，甚至为他对这里的熟悉发出连连称赞。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终于，被拧尽了最后一滴水。

        “你还好吗？”

        因为柏看见了黑色怪物。

        黄昏将至，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抬首看向柏，“我们还没有介绍自己呢，”伸出手，“我叫言早。”

        直到某一天，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生命。

        那本来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虽然她在这个学校中称得上是勇敢，  连续多次翘课而来。对这个学校的大分人来说，上下课铃声称得上是梵音，而他们也只是一群遵守程序设计的机。

        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并进入了这里。她是唯一的访客、唯一的朋友、唯一的

        但只是瞬间，他就收回了手，端正地坐在她对面，认真看着她。

        不能说是从第几次开始观察她、在意她的。

        紧贴着脸颊的书页却突然被洇了。柏睁大眼睛，源是她不住颤抖着的睫。

        按照容易理解的说法，它们可以被称为心魔。

        但是无论什么颜色的水，还是水。

        可是那一天，水出来了。

        可这些也与他毫无关系。

        她果然盯着他，一双眼睛像是湖泊。

        第一次，他允许自己现出形，碰她。

        看着看着，她睡着了。

        水会任意地淌，涓涓细从她的眼睛中向了他的眼中，又汇聚在他心里，等待某日决堤。

        不经意的微笑跃到一张年轻却沉寂苦闷的脸上，像是闪电划过阴暗的天空，也像是黑白电影突然有了颜色。可是那些笑总是转瞬即逝，虽然对于这个观察的结果感到诧异，但是柏发现，她不敢多笑，好像这张脸带上笑意就会对不起谁一样。

        而柏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沉默羞涩的。

        她照例来到三楼，而柏在她进入这里的第一秒就捕捉到了她的呼。

        他控制不住地观察着她，如同天文学家观测宇宙，大片的星空向他展开，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名字。

        柏想这么对她说。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整张脸都被眼泪覆盖，而她终于睁开眼睛醒来。

        她第一次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就聪明地躲了起来。

        这是柏第一次知她的名字。

        她会笑，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句废话，但是她的笑不同寻常。

        她喜欢咬指甲，每当看见紧张的情节时，她就会面目严肃地咬指甲，直到故事剧情告一段落，才能舒下一口气。然后，柏就又能看见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他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

被水泥与钢包裹。

        柏凝视着她在梦中喃喃。

        他看着她。

        这里就像一个放大镜，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被投成为现实。

        柏看过很多人，在这不知多少年间，他也看过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中投出来的眼神，有的让人悲伤，有的引人愤怒，但极少的，像水。

        她很痛苦。

        这是柏左思右想后，选择的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可渐渐的，随着她发现这里没有其他人后，他看见她变得更加鲜活。

        纯净的眼神。

        她在梦里眼泪，不声不响，却是最让人伤心的哭泣方法。

        水没有自我。你加入什么颜色，它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却把他人分类成庸常。而当你开始在意一个人，并发现其实那个人也有着心和思想，那么你就离心动不远了。

        黑色怪物不会开门，它们只能在被限制的区域内游，就像产生它们的感情一样，封闭而自伤。

        她在厕所隔间颤抖的时候，他的心也与她绑到一起，地动山摇。

        明明已经离开了故事，但是她的眉还是皱着。

        柏无法透过她的眼再寻觅到那水一样的眼神，但是那些水一刻不停地还在淌，淌到他的心中。

        “你应该多笑一笑的。”

        不过他并不挑剔，没有对比和选择，他只能观察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