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珩！”她大声喊。

        他转推门，接过一盏御赐金莲灯，拢了拢大袖，走上候在府前的车。

        东方亮起一抹晨曦，仿佛烧红了半边天穹。长而笔直的上，她从车里跃下来，迎着天光奔跑着去找那个人。

        无边的风在寂静中汩汩地涌来，时间一下子回到很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为了捉一只小雀儿穿出密林，在上撞到了一个人。

        他怔了下，小皇侄倔强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眼神固执。

        朱红色的殿门前，皇长女捧起奏章，叩拜于地，条陈利害，力请用兵。

        他望过来，“如珩，我去。我为储君，无人敢拦我。”

        君子如珩，他以自己的血，铺就了平淮西的路。

        那个人抬了下手，托住她的额。

        她拼命冲过去，半跪在他的边，伸手去捂他的伤口。他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掌心轻轻抵了一下她的额。

        门不开。

        王府内陷入岑寂，庭中刻漏滴答，一声声响在石阶前。

        那一日，长公主挽着皇长女的手，叩开了太极的门。一赭黄色皇袍的帝王孤坐在殿内，长久地沉默不语，只是无声垂目。

        一阵又一阵的风穿堂而来，穿堂而过，起她的衣袂与发丝。

        那一日，温亲王谢珩入朝直谏，遇刺死。

        “如珩。”

        敬德九年夏，诸军征讨淮西不克。反对用兵者虽遭抑退、旋又复进，宦官广结声援、屡言军政无功，一百七十三人连夜奏请罢兵。

        “我去。”谢瑗低声说。

        车轱辘轧过青石砖路，渐渐消失在长街转角。

        那个人提着一盏金莲灯，在尽回过来。

        姜葵走去接了信，送到谢无恙手里。谢无恙撑着半边坐起，借着一盏烛灯的光，展开这张压皱的信笺。

        又曰：“当倾天下之全力，为家国百姓，破败而后立。”

        是你。

        “父皇……”她叩拜，“儿臣求见。”

        下一瞬，一枚箭矢刺破清晨的风，穿透了他的咙。

        一颗眼泪，从她的脸上，苍然而落。

        良久又良久，尽行来一架凤鸾玉辂，青缎白玉，镂花饰金，五彩的苏在风里摇曳，玉珂碰撞的声音叮咚作响。

        “拦住如珩……”他低咳着说，“入的路上设了埋伏……”

        他压下呼里的息，用力抵了一下床边，慢慢地站直，“金吾卫敢如此示威，不只是虚张声势……你未必能顺利入。”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一旁的少女扶着他缓缓起。

罢兵者因此不敢入上谏。”

        谢珩又笑了声，“行了。你好好睡觉吧。我这一趟是入面圣，你弄得简直像生离死别。”

        他抵了一下床边，试着站起，忽然往前一跌，靠在边少女的怀里，稍稍偏向一侧，重又沉沉昏睡过去。

        “无恙，我真受不了你这副子。”谢珩笑了声，走过去，抬手在小皇侄的肩上一按。

        后有人低咳一声，“我去。”

        那个瞬间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寂静。莲灯坠落，衣袂蹁跹，那影子无声地跌倒在血泊里，琳琅的美玉断了线般砸在上，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华服的女人撩开一角玉帘，从车上走下来，踩过长长的汉白玉阶，轻轻抱了抱跪地的少女。

        她很慢地松开手，提起那盏染血的金莲灯，走过长长的，踩上遍地光的汉白玉阶，一步一步，行至巍峨的太极前，跪在朱红的大门前。

        阳光挥挥洒洒，斑驳的光影落遍她的肩。

        谢珩缓缓地摇，“无恙，你上还有伤。”

        灯火摇曳的内室里，谢无恙昏昏沉沉地睡去，姜葵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谢瑗坐在书案前，几次提笔却难以落字，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然后那只手无声地垂落。

        其奏曰：“一胜一负，兵家之常，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

        “虽然你从不叫我皇叔，但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他又，“你父皇是我兄长，我对他足够了解，知如何劝他。这一趟入，必定是我去。”

        “孩子，”她轻声说，“到皇姑母这里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推门出去，一角裙消失在门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外匆匆走来一名从人，往里面递进一页信笺，“太子殿下……凌大人设法送了急信过来！”

        太极前的水钟一声又一声，计数着寂静的时刻。

        风里玉石相击的声音琅琅作响。

        他问：谁教的你？

        他稍稍用了点力，小皇侄猝不及防，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回床上，一边低低地咳嗽着，一边抬起眸看向他，似乎有点生气了。

        “必须有人劝阻罢兵。”谢珩披衣而起，“我即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