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告诉过你们的我的名字。”师父低低地说，“我姓慕容。”

        那天有个人披了一件蓑衣，一斗笠，背一个白麻布包裹，从雨幕之中遥遥地走来。他似乎只是经过此地，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木椅上,  从腰间抽出一很老的烟杆，缓缓点燃了烟草。袅袅的烟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他凝视着一圈又一圈的烟，渐渐陷入对旧事的回忆之中。

        忽然之间，姜葵记起她拜师的那一日。

        这句话的尾音带着点哑。师父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烟圈渐渐消散，空气里着一点陈旧的气息。

        “这一枪一剑,  原本属于一对师兄弟。他们在前朝盛极之时并肩行走江湖,  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而后各自开宗立派,  建立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宗门。”

        他叹息，“十数年前平蜀的战场上，我就在阿莲的边。”

        “丫，你的眼睛很漂亮。”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教你学枪，你可愿拜我为师？”

        “是。我们的名字是宗门所赐。”师父又点了一袋烟草，“阿莲是我的师姐。”

        她很喜欢那杆枪。白梨木的枪，有一种温又坚的质感。她一个人在府里的时候，就会偷偷抱出那杆枪，让它陪着自己呆一会儿。

        静默中，师父望着扩散开来的烟圈，“很早之前，我送过你一个老酒壶，你总是带着它在这里换酒喝……那是阿莲的遗物。”

        “铸造于同一个铁炉的兵刃,  在相抵的时候会产生共鸣。”

        “前朝覆灭之后,  师兄弟自此决裂,  两大宗门也成为世仇。”师父缓缓地说，“此后百年间，剑派始终活动在南方，试图振兴前朝，而枪派则派遣弟子前往长安，为我朝开疆拓土。”

        小女孩茫然地抬起，隔着半透明的雨水，她的眼瞳明亮得像是晨星。

        “不许笑我！”小女孩气恼地撅起嘴。

        那个人停了步，站在她面前，很深地看了她一会儿。

        酒坊里一片安静,  两个小徒弟都没有说话,  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师父开口。

        “二十多年前……”他望向站在桌边的少女，“我与你母亲带着枪来到长安。”

        此后十余年，她学会了用那杆枪，着一个斗笠在江湖上行走。一如很多年前，有位叫阿莲的女侠，也曾经走遍这个江湖，提着同一杆枪。

        “我母亲也姓慕容……”

        “必

        烟草的气味里，师父的声音徐徐响起，“此后又数年,  前朝日渐衰微,  我朝南下征伐。这对师兄弟首次发生了分歧，一个决意要守，一个决意要破。用剑的师兄选择守护前朝,  用枪的师弟选择支持我朝。”

        那是个安静的下雨天，长安的夏天总是有很多雨。那一日将军府里没有人，父亲带着兄长们去了郊外的兵营。她从祠堂里抱出一杆长枪，站在屋檐底下看雨。

        听见师父这句话，小徒弟似乎怔住了。

        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居然抱得起那么沉的一杆枪。他仿佛是有些吃惊，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很低地笑了笑。

        师父终于开口，“这杆枪与这柄剑，都是前朝铸剑师所造，出于被我朝所灭的南方王朝……那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了。”

        “我的旧伤也是那时候有的。”师父低叹，“我为你母亲挡了从背后而来的一掌。那种掌法名为罗刹掌，那一次出现之后，又销声匿迹多年。”

        他的声音低沉，“我后来隐约听闻，有人忌惮将军府兵权，在那场战争里布了局。”

        “我听父亲说过……”姜葵轻声说，“母亲是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