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没有桌上这个像。

        清商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俯下，将凑到他颈间，还没来得及闻上一闻，就被一把住了后颈，拎开来。

        在街上买粘土时，泥人的老曾问她，要的是什么人，为何不带来，让他亲自？

        清商跪得比他高些，在后探探脑地看着。铜镜里的少年微垂着眼，墨发成髻，系着一条玉色缎带，余下的垂了满肩，一绺落到前，又被清商贴心地捞起，避免沾上泥。

        那双泪眼须臾之间放了晴。清商利索地从他上下来，扯着他袖子，随手将竹帘子掀得琅琅一响，拉他到矮几边上，指着桌上的泥巴，月牙眼儿弯弯：“那你帮我重一个。”

        清商再醒时，天色已黑，窗子里是晴明一日后的月亮，小小的，似打水里捞出，照得桌上一片淋漓。好的小泥人就浴在月光里，却不止一个――还了一个她。

        她往左微微偏过，那温甜的白杏子香又了几分，镜中，两红一开一合，在他耳边问：“我这样一直同你聊天，会影响到你吗？”

        固然手艺高超，固然模样清晰。

        清商两手扒在他肩上，“哦”了一声，见他随意摁了几下，那小人又像样几分，不由絮絮说起来：“从前我爹还馆的时候，有一个常来的哥哥也像你一样会泥人，他的倒是没有你快――你小时候泥人就这样快吗？不过他现在也长大了，应当会比以前得更快一些……”

        她又绕到他后，替他系上襻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些无措地悬在半空，过了会儿，终于一鼓作气，抓起一团泥巴。

        罢了。

        她脚下不稳，晃了晃，顺势就跌在他上。

        ――卫璋松开着她后颈的手：“是我。”

        那老哈哈大笑，说这世上还没有他不像的人，随手抄起一团泥，了一个她出来。

        清商的手还扒拉着他的腰带，将眼神错开，小声：“我要闻闻你上有没有粘土的气味。”

        清商想了想，：“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他回过神，看向手中的泥人，发现已然成了她的模样。

        卫璋顿了一下：“不会。”

        卫璋：“没有。”

        卫璋看着那泥泞，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他在几前坐定，只见清商挪到边上，不知从哪儿掏出面铜镜，对他摆正了，认真：“一个你自己。”

        清商不说话了，静静盯着他。

上，带着满腹狐疑：“你……是不是碰了我的泥人？”

        镜中人抬了抬眼，淡声问：“哥哥？”

        -

        清商点点，抬手了眼睛。她忙活了小半日，这会子已有些累了，又回到矮几边上，伏在上看了会，渐渐合了惺忪的睡眼。

        泥人少年尚有几分面目模糊，少女却是十二分相像。

        卫璋垂着眼，耳廓上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薄粉，瞧着是全神贯注，实则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那双清凌凌的杏子眼，能照见影子，把人浸到连天雾水里，意漫上来，心里也一窒。

        清商看他一眼，勾了下他的腰带，见他眉一皱，又慢慢：“那我要看看你手上有没有沾泥巴。”

        ――姓王的哥哥吗？

        卫璋搁了笔，转看向她，神色平静：“没有。”

        卫璋瞥一眼镜中，手里了个脸的形状出来，：“不会。”

        卫璋一手掌着她细白的颈，一手扶了她的腰，垂眼，同她目光相接：“什么？”

        卫璋一口回绝：“不行。”

        几白皙手指上下翻飞，片刻间出一个小人的轮廓。

        她说，将来若有机会，自然可以，只是有的人，寻常人是不像的。

        清商挽着他的乌发，看了一眼，赞叹：“你的手好快啊，像采薇她们翻花绳一样快，我就不行，了一上午才出个丑八怪来……这么说，你是不是也会翻花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