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久了，自会发现，人心的童稚和苍老并非单程，而是轮回不休，她现在正在返老还童的心态。

        鲜衣怒的少年郎踏春而来，引得无数女子昂首相迎，千离却把脸往人海中一扎，藏了起来。

        路人用看文盲的眼神可怜地瞥她一眼，讲解：“刘氏是坏人呀，牝鸡司晨，这个词就是骂她的。”

        走到一瓦子，敞开了坐下吃茶，台上说书人正在讲史，起的是针砭时弊的调子。

        哦，这个故事，原来是后世那出《狸猫换太子》的形。

        重生一世，她是来制止魔尊的，不是来加入魔尊的，她赶忙在心里叮嘱自己，以后得多问问凡人的意见，不能只用魅魔混淆善恶的脑子。

        男人嘛，不过是肉棒上长了个人，没有什么新鲜，比不上清明的市集好玩。

        大宋盛世，春景缤纷，直教她看花了眼，忘了正事。

        “能被这么多人厌恨，也是一种本事。”姚踽这样评价故事里的刘氏。

        千离这才留意全程沉默的姚踽，问她怎么看这出戏码。

        这辈子，没必要再与他相识。

        “这个故事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呀？”

        她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吃，哪里热闹就在哪里停停，比两个正经少年都显得更像顽童，吃到吃不下了，就把一块糕点掰开，拆给三人分吃，好多尝几种口味。

        “骑赤的那位，可是前宰相的孙子，王灼？”旁路人窃窃私语。

千离望着她的背影，原地腹诽：别以为我不知，你一定是想回屋偷偷练功！

        不行不行，她得比她更努力才行。

        游园会上的童子鸡，可不要让她失望呀。

        第二日一早，千离闻鸡起舞，忽略了姚趾言又止的模样，左手牵着姚跃，右手拉着姚踽，欣欣然去往春湖。

        别人偷偷努力是为有朝一日惊艳所有人，这女人只会惊吓所有人。

        千离懂了，听见刘氏二字就跟着看客击掌吆喝起来，伪装成听得懂故事的凡人，终于得着几分听书的乐子。

        年轻的躯干真好，千离活动着老死而复生的四肢，感到好久没这样长时间地走路了。

        吃不到肉棒，肉棒上长着的人更没什么用。

        可惜她模仿了动作，没留意模仿表情，别人激愤拊掌，她在那里笑呵呵地鼓掌，说书人在台上看见，以为她是太后派来搞监察的，讲完第一回抱起书本就跑了。

        沉默间，瓦子外忽响起浪般的欢呼，千离惊愕起，立时被瓦子内汹涌的人卷到了街。

        街边，湖畔，桥，许多女人的眼睛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她还没看见人影，就先听见了人名。

        这回少年们听得起劲了，千离却参与不进去，只双手抱住茶盏，着热水表面打旋的茶叶子，发呆。

        坏了，千离发现，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最搞不懂这些讲故事的闲人了！

        魅魔的德观十分混沌，分不清凡人口中的善恶，从来不懂看客在为何激动，她如往常一般用肘拐戳一戳旁的路人。

        这不是她前世的倒霉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