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没事了。」艾薰囁嚅着。

        段飞曾经问过他，会不会恨他外公外婆，他说不会也是真的不会。

        他失眠得严重，却不打算吃安眠药。因为，没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卫浴传来的水声，他会很心慌。

        晚上有段飞床，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段飞已经出门了。

        有时候他会偷偷地庆幸他顽强地留在他妈妈肚子里，庆幸完他又会陷入自我厌恶，他的存在带来那么多眼泪和伤痛，甚至是他妈妈的死亡，这样的他怎么可以享受幸福呢？太自私了。

        现在看来，不过是假象，如同覆盖在肤下的伤口，其实并没有痊瘉，只是看不见，静静地腐烂着，等待被揭开的那一天。

        聂楚楚之前问他，会不会恨她，他说不会，是真的不会。

        但他本吃不下，常常分成两餐才能勉强吃完。

        艾薰心里一颤，觉得既幸福又愧疚。

        「唔，」艾薰玩着段飞的手指，糊地说：「没有啊，就是觉得外面的东西没你的好吃。」

        他不想去裴清越那边，也不想留在

飞衣服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段飞低低笑了两声说：「好吧，看在你说好听话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又瘦了的事。再忍耐一下，等忙过这阵子我再为你一桌子你喜欢的菜。」说完后，他反手握住艾薰的手，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之前被烟到的地方，然后轻咬一口：「看起来没大碍了，如果再不小心到，你就等着戒烟吧。」

        艾薰这边好一点，他的职位比较特殊，算是欧阳啟程私人聘请的助理，他平时只要跟欧阳啟程门诊，以及理一些文书工作，并不用和其他医护人员轮班。

        早餐是段飞的司机送来的，他的公寓没有开火的工，段飞司机来接段飞去公司时，便会带早餐来。

        今天他休假，他应该去找裴清越报到，但他不想去。

        他会着眼睛说好，然后等到段飞出门后，再衝进浴室对着桶吐到眼泪鼻水齐飞。

        日子一天一天过，段飞依旧很忙，快到年底，他们公司各个门开始准备年度结算表和营运报告，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

        如果有如果，那他也就遇不到段飞了。

        段飞手环住他，下巴搁在他上问：「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刚才也吃得很少。是不是真的都要我盯着才肯乖乖吃饭呢？」

        他吃得好也睡得好，只要段飞在，他也不会每日一吐。

        他很害怕，他的世界又只剩他一个。

        就像他没有办法进去他妈妈的灵堂一样，他也没办法阻止他外公外婆搬走。

        如果没有他，他妈妈就不用受这么多苦难，或许可以找个真心爱她的人，生个一儿半女地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跟那首儿歌一样。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是裴清越建议的，他适合规律且单纯的工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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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薰一直认为能认识聂楚楚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因为聂楚楚的关係，欧阳啟程才会对他照顾有加，然后，又因为欧阳啟程的关係，他和段飞有了连系，他遇到了他的幸福。

        段飞起床起得很早，他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段飞来回走动的声响，段飞出门前会进卧室跟他说：「早餐放在桌上了，记得吃，闹鐘响了就起来，别赖床。」

        那天艾薰在回家前拆掉绷带了，他心想段飞回来时他多半已经在睡了，应该不会发现才是。没想到，段飞上床抱着他时，一摸到他的手便发现有伤口，当下打开檯灯拉起他的手查看。他只能假装被吵醒地问怎么了。

        昨晚段飞难得早早下班回来，两人吃过段飞带回来的晚餐后就一起去浴室，纯泡澡。艾薰笨手笨脚地帮在浴缸里的段飞洗发，洗完后，艾薰坐在段飞前和他一块泡澡。

        虽然他回到家的时候，段飞往往还没下班，但他知会有人在夜深时轻手轻脚地上床，将他抱在怀里说晚安。段飞太累了，没注意到他装睡，他会等到段飞睡着后，转在黑暗中看一整夜段飞的睡脸。

        段飞不在，整个屋子空盪盪的，太安静了。

        艾薰走回院长室时不经意看到烟室外阴暗的天空，他想，十一月真的太难捱了。

        他照惯例吐完后，对着镜子发呆了好一会，才开始刷牙洗脸。

        有一阵子，他以为他好了。

        「没事就好。」段飞说着轻吻他的手指。

        然后，他的伤口又被包得像重伤一样。

        即使他们弃之如敝屣地对待他，他也找不出该恨他们的理由，反而觉得他们恨他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给予他另一半血的人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艾薰对着镜子皱眉，镜子里的人也对着他皱眉。

        艾薰站在客厅里，一次觉得这间公寓太大、太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