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蒋匪要密谋‘反攻大陆’？”来人语气咄咄人，完全不听人解释。

        乞丐点了点，眼泪下咽，又苦又咸。还是压不住发出了一点声响。孙瓴一早就先入为主的把人当浪的老妇人，听他发出的声响觉得有些耳熟。

        林叙文先生后来见到镜清一回，什么也没说，只是见人总带三分笑的表情不见了。微微的摇了摇，心中不满，溢于言表。

        这地方离他的住所已经不远了，他快步回家，拿了两个馒来，这可是自己一天的口粮，他却没有犹豫的拿了出来。万贯家财如过眼云烟，区区五斗米，又怎会留恋。

        “叛徒孙瓴，你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人群一阵嘈杂，群情激奋，纷纷高喊“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反动派！”“打倒通敌叛国的孙瓴！”

        喊声震天。

        乞丐发出哽咽声。

        “我只是普通人，不知。”

        孙瓴浑酸痛，步履有些蹒跚，唯剩笔直的腰杆，正往住走去，看夜色中的楼台下，悉悉索索的一个人，不住的往角落里缩。太黑，看不清面貌，孙瓴走近前了一些。他本是不爱闲事的人，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看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影，他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孙瓴感到震惊。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无情残酷到这般惩罚羞辱人的地步。从兜里掏出了几角钱，正要放到乞丐的碗中，却遍寻不着他乞讨的家伙。

        孙瓴蹲在路边，很想抽一支烟。

        孙瓴又靠近了一些，看一个衣着破烂，蓬垢面的人，也分不清男女，估摸着是个乞丐，孙瓴走到人边上，闻到一扑鼻的恶臭，竟是一屎！

        “我的家在这里。”

        高音喇叭内放着激昂的歌曲，那个劲，好像要把世间的一切抹去，仅剩音高缭乱充斥大街小巷。

        那会儿，一群拥有正式罪名的坏分子，就像演员一样，不用上班了，光是“赶场”，从这个育场赶到那个电影院，再赶到工厂，再赶到学校，于团中“巡回演出”，以示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

        又是一天，这么过了。

        “打倒反革命。”

        “什么人在那里？”

        这个城市没有春与秋。夏和冬直接变化交替，气温骤然冷下来，就跟这时局一样，造访的突然。

        孙瓴无奈起来。将钱放在来人面前的地上，就起走开。那人蜷成一团，没有反应。孙瓴走了几步，回看了看，那人纹丝不动，低着眼，时不时的偷偷瞟两眼过来。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这日的事情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早在他却怕受牵连与孙瓴断绝往来时，坊巷中关于他们二人的闲言碎语就少了些，现在，原先那两句不干不净的玩笑话倒是消失殆尽无人再提，只是这人情薄凉的名声倒是坐实了。

        “不可能，那人已经去了台湾了。”

        一片乌云散去，孙瓴借着幽暗若无的月光打量，那个蜷缩

        “老人家，有的吃就吃吧，哭什么。”

        乞丐看到递到面前的手，没有去接。

        隔天夜里，孙瓴又路过此，看那个乞丐还躺在昨日那，也不顾天寒地冻。孙瓴莫名“感同受”。他虽没凄惨至此，却心生怜悯。

        “孙瓴，你向群众们交代，你潜伏在闽城有什么目的？”

        孙瓴将手往前移了一些，乞丐就往后退了一些。孙瓴拉过乞丐的手，将馒稳稳的放在他手中。孙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饿狼般的眼神，也不知是饿了多久，现在才得以饱餐一顿，再也顾不得什么，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的碎屑沾在了发上，更显狼狈。

        孙瓴高帽，上还挂着“国民党反动派”的牌子，背后还有一块上书“资产阶级坏分子”，被人推搪着前行。

        “……”那人被声音惊着，手在空中舞着，急忙的往阴暗的地方躲。

        从脚底升起的一寒意，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