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真早年为躲避官府曾入葛岭三年，出山时异术大成，已不再是肉凡胎。有人在阵前见到她上散出七彩瑞霞，与灵仙馆当日大火中的异光别无二致。

        “你说什么？”

        “长玩笑了。”师凝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那陈硕真又是怎么让这些人手拉手沉在湖里的？”说话间，白衣女子的手已然按在了剑柄上，她打定主意，周问鹤下一句话说完，她就要摘走人的颅。

        说到这里，人叹了口气：“我听说葛岭已经荒废的无名观中有一口瓦棺，观内常有被丝絮缠绕填的鸟兽尸骸，料想这就是陈硕真的最后归宿。只是没想到她的执念竟如此之强，明明被吃空了却还不肯死透，百年之后，竟然遗祸到这些乡民。”

        “程信然在铁钟上看到的，是把某样东西植入人内的方法，宿主越疯狂，她内寄生物脱胎换骨得越彻底……”

        “今天是初二，怎么会有满月？”

        “但是九天玄女没有再回来。”师凝冷然，这些事她也曾从别人口中听说过。

        事到如今，师凝也讲不了干净，三两口将龙肉吃完，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羞赧。

        “我年少时在巴格达上的第一课就是天象历法，出师之后我游学天下，寒暑三百六十五天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怎么会把日期搞错呢？”

下睦州，攻於潜，势如破竹。早在覆船山上时，陈硕真就急于称帝，用她的话说，“除她以外天下没有第二人尊贵到能人主。”只是这人出农家，并无什么显赫世，她这样说，全因为她的一法术。

        而这女皇帝的去向，至今仍然众说纷纭，她边的信徒断言，“赤天圣母”已经得成大，回天上复命去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以九天玄女正神的份再临尘世。

        （“回忆，湖水”第二分结束）

        “吃点东西吧，”薄罗圭，眼中读书人那种克制的关心，说出这句话一定消耗了他很大的勇气，“你从中午开始是不是就没吃过东西？”

        永徽四年十一月，陈硕真兵临婺州时，这位“赤天圣母”忽然扔下她的队，连夜走得不知所终，那七千乌合之众没了依靠，随即在婺州城下一哄而散。

        “怎么了？”师凝问。

        师凝沉默地摇摇，大食人立刻心领神会：“干粮弄丢了？”也不等白衣女子回答他就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大小的巧小盒：“吃这个吧。”

        “因为陈硕真本不是九天玄女，至少不是灵仙馆供奉的那个九天玄女，她不过是九天玄女的宿主，却痴妄地以为自己成了真神。”

        “……程信然给陈硕真灌输了九天玄女的迷信，只是他也没想到，他挑选的宿主会狂热到去当皇帝。永徽四年十一月，文佳皇帝已经被掏成了一躯壳，她内的九天玄女也已经长成幼，需要找个地方吐丝化蛹。”

        周问鹤像是浑然不觉，他的眼光重又落在了湖边那个一直在尖叫的中年妇人上：“是贫疏忽了，万料不到，九天玄女在这村里还有隐藏的信徒。”

        为了化解师凝的难堪，薄罗圭装模作样地举望天：“难得今天倒是个满月……”说到这儿大食人忽然停住口，脸上颇有震惊之色。

        可能师凝是真饿了，她并未多推辞，爽快地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却又愣住，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小块龙肉。白衣女子疑惑地抬看向大食人，后者压低声音，一脸得意：“我偷偷留了一块。”

        “薄先生，你确定？”

        话音未落，忽然两人后一阵喧哗，薄罗圭转过，看到火光摇曳的滩涂上，缓缓走来一个消瘦的佝偻人影，那个人影太瘦了，带着一种病态的诙谐，仿佛全世界的厄运，正要从他上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