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指奸

        从学校回到家，正好赶上出差完回来的裴建林。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吃完以后他揩揩嘴，宣布道：“明天去趟G市，你们大伯新屋入伙，我们过去住一晚。”

        裴漾一百个不情愿。周一就得月考，她半点也不想浪费复习时间去和一堆劳什子亲戚碰面。

        但裴建林心意已定，她最后还是恹恹地点了点头。

        翌日午后出发，颠簸两个小时左右，SUV停进别墅车库。

        裴漾在最后下车，落地以后才四处打量。

        房子占地面积虽然大，外墙内饰都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符合中老年男性的审美——豪奢、华丽，两排射灯一开，刺得睁不开眼。

        裴建林走在前头，两兄弟已经寒暄上了。裴漾慢吞吞挪过去，正好听见她爸在介绍宋景彦：“…这是景彦！之前和你们说过的，现在和裴漾在同一个学校，成绩好得不得了！”

        裴家豪从大伯身边跑过来，跑到裴漾旁边，七八岁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生得贼眉鼠眼。

        裴漾特别讨厌这个堂弟——以前被熊孩子撕烂书本还倒打一耙的记忆犹在眼前。她立刻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这小子。

        裴家豪果然不甘消停，炮弹似的撞过来，嘴里大喊：“丑八怪！boom！”

        裴漾虽然略有防备，但还是冷不丁让他撞了一下，顿时也来气：“你有病吧？”

        “裴漾，怎么说话的？”裴建林转过头，摆出教育人的语气，“女孩子家家，不能没有礼貌。”

        “他先撞的…”

        裴建林语气不耐地打断她：“家豪多大，你多大？你是姐姐，难道还要和弟弟计较？”

        “行了行了。”沈蔷握住女儿的手，嗔了裴建林一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了。大伯也赶紧开口：“家豪这小子太调皮，回头我再说他。你们先坐，想喝什么自己拿，一会开饭。”

        一通组合拳下来，再骂人已经不合适。裴漾气还没消，不高兴地抿着唇，抬眼就发现站在旁边的宋景彦，双手插兜，站姿闲适，比看戏还自在。

        裴家没什么底蕴，全因裴建林一人发达，其他亲戚才跟着沾光。裴漾她大伯原本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如今有了兄弟帮衬，竟也得以志得意满住进豪宅。

        他举起酒杯：“谢谢大家，尤其是建林，这么忙都肯抽出时间。以后也要常来，我这里随时欢迎…来！干了！”

        今天请的都是亲戚，各人纷纷举起酒杯，祝福的话语连绵不断。

        裴漾情绪一般，勉勉强强跟着起身。她没留神，碰杯的时候砰地撞上另一个杯子，果汁霎时洒出大半。

        所有人都望过来，裴建林沉下脸：“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我又不是故意。”她赌着气，语调很犟。

        “不是故意的也该道歉，你看看你哥的衣服。”

        沈蔷维护女儿：“干什么呢，擦擦不就好了。”她往被碰杯的人身上扫了一眼，男生的白T恤上溅了几道深渍，面前的餐桌则被饮料浸湿，“是不是，景彦？”

        宋景彦没说话，倒是大伯出来打圆场：“对嘛，都是小事，不值得生气。来，你们的杯子都快空了，我帮你们满上，喝酒还是果汁？”他想了想，“要不喝点酒吧。景彦也十六十七岁了，已经快到练酒量的时候，小漾是女孩就算了。”

        “有什么不行的，我也能喝。”

        裴漾一时愤怒，仰头闷掉杯里剩的果汁，女酒鬼似的把杯子掼到桌上，这回倒还记得说句谢谢大伯。

        沈蔷在旁边没拦住，只好劝道：“喝两口尝尝鲜就算了啊。”

        裴漾嗯嗯点头。

        她不是没接触过酒精。以前趁沈蔷不注意，她也和朋友偷偷买过啤酒，在ktv里一边唱歌一边喝。

        但啤酒和白酒显然不是一档，她只浅酌了两小杯，喉咙便迅速被厚实的绵辣感占据，五脏六腑跟着升温。

        头也有点晕。

        裴漾有心想找个地方躺一会，但余光里瞥见宋景彦照旧端坐，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玻璃杯，透明酒面微微一荡，她感觉到对方望过来的视线。

        “你俩还能喝吗？”

        裴漾又坐正了，点点头。大伯嘿了一声：“建林，看来你这俩孩子都遗传了你的天赋，酒量真不错。”

        裴建林也喝得有点上头，满面红光：“那可不是，还记得我当年和客户喝酒，我一个人喝趴他们一群！”

        酒过三巡后，往往就是男人们追忆往昔、指点江山的时间，二两黄汤下肚，似乎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裴漾又喝多了几杯，酒劲慢慢上涌，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