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人。

        他微俯下，挑起一缕发。她还抱着脑袋，脊背弯成漂亮的弧形，不断颤抖。

        其实柳彤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恰好她是那个状态，恰好她再受不了。虚假就是虚假，在平静的时候可以度过一生，还能挑挑拣拣怀念一番，可是一旦出了事，那支撑便如镜花水月，一下子碎下去。

        “妈妈，我为您的情人报了仇，您那么爱他，总该要奖励我些什么吧？”他几乎谓叹。

        他伸手在半空握紧，一无形的力将残块扭榨成汁，绿色的汁不断地涌出，混合着白色黏在空中扭曲。手背迸出青，残块被榨成碎末。他看眼埋着颤抖着还偷看的郁小小，把挤出的汁悉数扣进玻璃杯里。

        他打个响指，周遭顿时亮起来。郁小小这才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那块植物块还在扭动，像是刚刚被宰杀的新鲜的牛肉细微跃动抽动。黏拉得长长几乎要落在床上。郁小小仿佛感受到那黏糊糊的东西挨到她的，她从被褥间偷看，就见那块长长落下来的黏，她尖叫着要郁楠楠拿走拿走。郁楠楠勾起微微的笑。

        她的手指在绷紧的帐幔上弹过，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仿若弹着无声的钢琴曲。

        “妈妈，”他这么说：“你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郁楠楠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他看着捂住嘴不断反胃的郁小小，忽得伸出手钳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郁小小使劲也没有甩脱。她尖叫着拍打郁楠楠你什么你什么！就见郁楠楠忽然放松下来，紧皱的眉松开。

        他还是笑着，“于是我砍断了它的，剿碎了它的伴生藤。看着它周围的植物移过去把残块吃了个干净。我想着妈妈可能不信我，于是特意带了块回来。”他挥挥手，一块扭动着的绿色植物块出现在半空。黏哒哒地要落下来，糙的绿色表红暗色的经脉跃动。

        “这里是紫色蔷薇。”

        他的眼角有着一抹血痕，像是刚上完战场，迫不及待来取他的战利品。

        “食人花绞肉机一样把他绞成了血沫子。它一嚏，血沫子就飞出来，被缠绕的伴生藤挥舞着掠走。”他伸出手来，弹弹衣袖，笑着：“当时血沫子乱飞，有的飞到这上面――”血沫子好像从衣袖上落下来，郁小小听得郁楠楠：“我好生气，为了见妈妈，我特意准备的衣服，就这么被它弄脏了。柳六安怎么也说是妈妈的情人，算得上我的长辈。食人花怎么能吃掉他呢？”

        这个房间很小，房尖尖，帐幔挂在尖尖的屋内，那盏水晶灯此时暗着。她眼睛，再三看去，意识到这屋子就这么大。可是刚刚她……

        那团汁在玻璃杯里不断涌动，他握着杯子，柔声去哄郁小小。郁小小感到一诡异的恐慌，她不知这个一向听话的儿子到底怎么了。但是他听从她那么多年，熟悉的掌控感越过了不安。她抬起，就见那团汁在玻璃杯里翻，她捂嘴呕。

        在晃悠悠的帐幔里，在吊着的腰和脚的哀嚎下，的酸通过神经投入大脑。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是不是那个世界的她死了，所以坚强也就少了一分？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度过上个世界崩溃的时光，或许崩溃也是寻常。

        她向后仰，看到了高高在上的，俯视她的郁楠楠。

        郁小小已然起，她皱眉看他上的血迹，闻到烈的血腥味。郁楠楠歪歪脑袋，出笑来。

        您看，您也没那么爱他。

        “那些，都是真的……？”她抓着脑袋，郁楠楠噙着一抹笑意，“是真的，妈妈。”

        不平常在，她不认命，也不肯放弃。

        她是个很平常的人。

        郁楠楠闻言，深口气，半晌在郁小小期盼的目光里挑起一边眉，他半蹲下，平视着郁小小，“他死了。”

        她沉溺海底。

        郁小小被吓了一，那块植物残块还被郁楠楠挪动着往她面前，她尖叫一声，把埋进柔的被褥，就听郁楠楠笑起来，分外轻松畅快。

        古雅的花纹，铜色的桌椅，遍布的花草，棕色的绒毯，不远是一扇窗。

然后看似冷静地被抽掉一浮木。

        他松一口气，浑

        再或者，上个世界的她还没有彻底崩溃。骤然的死去并不比磨刀的钝痛来得如意。

        郁楠楠看着面前的母亲出惊慌的神色，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四周，然后死死盯住他，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她的认知，晕倒前的血腥一幕纷纷浮现。

        “死在一朵食人花的嘴里。那食人花十人高，张开的两大嘴里全是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的牙齿。妈妈知鲨鱼吗？它每次捕食的时候都会崩掉一些牙，便有新的牙从后面替换。柳六安很灵巧，他躲过食人花伴生的捕蝇藤，撑开四肢组织食人花的大嘴合上。食人花的牙齿乱飞，从后面涌上一排排的牙齿。柳六安手一，就那么落进食人花的嘴里，格机格机，咬成了碎块。”

        她在脑海里拼命搜寻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东西，郁楠楠让她感到一丝危险。什么，什么可以抓住呢？她抓着脑袋，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她抬起，凌乱的发里出一张憔悴的脸，“柳六安呢？柳六安呢？他人呢？”

        周遭寂静，她却仿若在心底听到了那无声的曲目，悲壮的，不详的，却也恢宏的曲目。在这样明晰的透彻中，她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