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胤长叹一声：“朕的父皇曾告诉朕，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万世者不堪谋一世。”

        左仪灵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起顺德皇帝的袖子就开始诊脉。

        “最多一年。但如果加以干预，我可以让陛下多活三年。”左仪灵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自信极了，“而且是让陛下健健康康地多活三年。”

        几息过后，她站回原：“我能解，但陛下中度时日已久，解毒之后会虚弱而且寿数有损。”

        “你们当真天真。真以为只要选个明君就能将一切扭转？”

        尤其是庄良玉――

        “朕是皇上，朕可以掌握对你的生杀大权，如果你怒一个皇上，他有权利也有能力让整个扎穆寨因为你的轻狂被葬送。”

        只这一句话，顺德帝的怒气霎时烟消云散，连石窟内的气氛都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江家此时已然有谋反之心，但更知当下国库亏空，用人困难。所以主动送了钱，也主动空出些不重要的位置来让刚刚被科举选上来的新人有地可去，有官可。

        越诊，面色越凝重。

        赵肃胤从石椅上起，像是一愤怒的狮子般发出重的息声。

        他沉片刻，面色苍白：“如果不解毒，朕能活多久？”

        “都散了吧……”

        “朕的皇后――真聪明啊……”皇帝长叹一声，“若是她的儿子能有她一半聪明该有多好？”

肃胤沉声。

        在顺德帝问出问题的那一刻，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庄良玉平静：“陛下，您知这个国家最需要的是什么。”

        如今他的父王可会为他骄傲？

        顺德帝沉思不语，萧钦竹行礼汇报此番东南之行的收获：“启禀陛下，东南漕运一事以及沿海匪寇尽数清除。查抄财产以及查官员不日将由镇北军押送抵达京城。”

        “我知。”左仪灵无所畏惧地看着赵肃胤眼睛，“但你与我没什么不同。你治理国家，我治病救人，仅此而已。你的尊贵来自于你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

        “当真以为保住百姓，为民尽心便能让世好起来？”

        “扎穆寨的人！你来说！你能不能解香毒！解不了，朕就要你的命！”

        “是，圣上。”萧钦竹掷地有声，“漕运、贪墨官员多半都与江家有所牵连。”

        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当然，这也是在给赵衍慎铺路。

        石窟内陷入良久的沉默，许久，是赵肃胤先开口，声音中带着阴狠：“自古都是种田的人改天换日，还没见过商人能闹翻了天。”

        谁又会是值得他骄傲的孩子？

        三人保持沉默，等着赵肃胤的怒气过去。

        赵肃胤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竟然在遗憾这三人不是他们赵家的人。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庄良玉能提出更好的技术，但扎穆寨的青年都是熟练的工匠，能够比中原人更快更好地完成铁矿冶炼和铁锻造。

        “最好的情况是脚不便，且易发热风寒。”

        赵肃胤冷笑一声：“年轻人，你当真不怕？”

        左仪灵眼里有天真：“我怕什么？”

        左仪灵抬，目光像是锐利的刀剑，一字一句说：“我能解。”

        他甚至想起了父皇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是最好的选择。”

        “您可以这样。”左仪灵极为大胆，大雍朝到现在四十多年，扎穆寨即便在最初曾背刺玄祖皇帝，但仍旧有资本在这个王朝存续。

        需要什么？

        “……江家？”顺德帝哑声。

        “朕只能一世的帝王，但朕要让后人千百世铭记。朕要让天下人记得，是朕给他们的盛世太平打下江山！”

        终于对他说出那句他求了半辈子的话：“你，是值得我骄傲的孩子。”

        “最坏的……”顺德帝将话咽了回去，显然知最坏的结果是他本不愿听的。

        他的目光自三人上划过，略略在庄良玉上停顿。

        四十余年的人生飞速转过，他记得曾经跟着父王的铁骑看过山河破碎，也曾看到在破败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雍。

        此时再开口，便显得平和了许多：“庄良玉，你说，朕该不该立这个太子。”

        “不过是香毒而已！朕是天子！朕不会死！”

        赵肃胤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三个年轻人，扫过这三个格外大胆的年轻人。

        看到百姓从衣不蔽食不果腹，骨肉相残卖儿鬻女，也看到如今文人墨客称颂此时海清河晏，一切欣欣向荣。

        “……会虚弱到什么地步？”

        “天真！愚蠢！”

        赵肃胤脑中此时一片纷乱，各种念交织，各种想法相抗，撕扯着他的理智。

        如今呢？

        顺德帝没有说话，眼神示意萧钦竹继续说下去。

        萧钦竹说：“查官员一十二名，查抄罚没银两累计一千四百万两白银。找回铁矿石三十万斤。”

        需要一个明君，也需要一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