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小步，让陆为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林瑾坐在队员堆里，干巴巴的糌粑在她嘴中仿佛变成了意大利面，看着竟有了香味。

        淡淡的羞耻迟钝地漫上心，却被她心里别的思绪掩盖。

        “陆队长，我不知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的家庭…比较单薄。我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哥哥一个人了，我哪怕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找到他。”

微笑而不语，只是仰看着他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他没个好脸色，也没了耐心。把手套往兜里一揣，就要往回走。

        怎么，说自己可怜，就能要挟他？

        “陆队长，谢谢你。我知我过来，给你们都添了很大的麻烦。”她无意识地了，小巧的在边的青稞粉上一卷，又缩了回去，“但我还是想要进一趟可可西里，去找我哥哥。”

        脱衣服的时候，她难免想起早前在厕所的那一幕。

        多吉注意到了，叫她一声：“队长去放水了，你别往那边走。”

        陆为刚生出的耐心，一下子然无存。

        他将手套拿给她，又补充一句：“我们站里热，晚上外边的野狼经常到站边匍着。听见狼叫你也别怕，它们进不来。”

        林瑾小小的手着他大大的手套，又低声说了句“晚安”，回到了对面。

        “嗯，我知的。”

        没一会儿，等的人就到了。

        “那你要什么？”

        她乖，他也就多了点耐心，好声好气地说：“一会儿我叫多吉送你去格尔木。格尔木每天都有发去西宁和北京的火车，你自己坐车回北京吧。我们隔三差五就要进山巡山，要是看见了你哥哥，我叫多吉给你写信。”

        “林瑾…你是叫这个对吧？      ”

        “陆队长，只要你说一个价钱，无论多少，我都能付。”

        看见墙边小的女孩，陆为意外地一挑眉：“在等我？”

        瞧见陆为过来，大家纷纷站了起来：“队长。”

        林瑾抬看了他一眼，趁着队员们在聊天，她撑着地站了起来，往陆为走的方向走。

        陆为一手拿过来：“早饭吃饱了吗？”

        林瑾乖巧地点点：“嗯。”

        “你当可可西里是什么地方？想进去就进去，当去游乐场吗？”

        林瑾差点撞到他上，看他转过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个男人有着凌厉的目光，尽他只进来了短短几秒，但该看的也都看清楚了。

        把他当活佛了么。

        他几乎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要的，你给不起。”

        陆为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眼瞧着就要绕过屋角，到队员们都能看见的地方，林瑾的语气也急起来。

        厚重的衣裳被她一件件脱下，到只剩一件保的内衣。

        上回专家捐来的半导在保护站门口的电插座上插着，断断续续放着广播。

        “嗯。”林瑾从口袋里摸出一双手套，双手递给他，“谢谢你。”

        陆为强地抓起她的手腕，手上的劲一使，她被拽到了面前。炙热的呼瞬间拢在了她的脸上，林瑾的心猛地一缩，却又强装镇定地抬，紧紧盯着他，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陆为觉得她无可救药。

        “如果你想要钱之外的东西，我也能给你。”

        林瑾回：“嗯，知的。”

        陆为的脚步没有停下。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她总算能够松下一口气。

        林瑾已经习惯了他这一生气就走的脾气，又是小步跟上去，在他后，用他刚好能听见的声响，柔柔地说：“我知你们队里没有钱。只要你愿意带我进去，我可以支付你们费用。”

        陆为难得地醒得迟了，知他前几天去巡山辛苦，队员们也没去叫他。等天光大亮，他才从屋里出来。

        陆为猛地驻了足。

        连他转个都会被吓到的小姑娘，跟他说钱之外的也能给，这胆子是大到天上去了。

        她没看人方便的癖好，跟着走了几步，在屋后的转角也就停了，靠在墙边等陆为回来。

        说来说去，原来还没死心。

        他走到自己床边，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套。棉绒的料子虽然破了个，但在室内保还是够用了。

        他往前了一步，林瑾又退了一小步。

        陆为倒是没让人受冻的恶趣味，尽有些不屑，还是回她：“等着。”

        陆为下巴一抬，示意他们坐下接着吃。他则越过了晒太阳的众人，朝着屋后走去。

        太阳晒着的地方是和的，闲着的队员都在保护站外的草地上晒着太阳浴，一边吃着糌粑作早饭。

        旧日结束，新的一天在长夜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