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疑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他背起你，然后熟练地收好轮椅往楼下走。你趴在他背上，歉的话在口边百转千回，你却只逞强地说了一句，“周措，我们扯平了。”

        朦朦胧胧间你听见裴存懿问你，“那我呢？你看到我，也会不高兴吗？”

        可手腕上冰凉的感却提醒着你这不是梦。

        你想说怎么可能不高兴，他跟别人又不一样。

        裴存懿草草地看了一眼，将削好的苹果叉了一块放在你嘴边，截住了你的话尾。

        他站在色的昏暗光晕下，显得虚幻又不真实。

刚抱了一摞书下去。你在走廊的尽，周围同学刻意回避或者好奇同情的视线对你而言司空见惯，你知他们没有恶意，却还是反感。

        你看清的不只有周措，还有边陌生的房间，床正对着的墙上

        “你不觉得很应景吗？”你咽下苹果，躲过了裴存懿的又一次投喂，笑着拿书挡着下半张脸问他。又嘟嘟囔囔地说“我看到他们就不高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正等着你将视线移到他上。

        你再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片刻后你才后知后觉地发觉眼睛上被蒙着什么东西。

        你和周措再也不见的那年，家里继母新添了个弟弟。如今这孩子都五岁了，过生日请来了一群各怀鬼胎的大人。你从房间往外看，庭院的彩灯将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间本看不到小寿星本人，连与他同龄的孩子都没见到几个。

        然后他将你往上颠了一下，你吓得搂紧了他，趴在他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周措将你送上车时都还是笑的，他天生一双笑眼，此刻勾起角，眼睛更是弯成开口向下的两新月。

        他脸的线条比几年前更加冷，眉眼是一笔笔刀刻斧凿般致深邃，左眉峰上的伤疤不再显眼，整个人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意气风发。又不一样，气质愈发内敛，情绪都被藏进曾经的笑眼里。

        你以为周措会生气，或者觉得你可笑。但他只是反问了你一句，“真的？”

        周措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外套扯下来抱在手臂上，背对着你蹲了下去，“上来。”

        本该。

        室外的热闹就显得房间里愈发冷清，你看着侧的裴存懿冥冥中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偏偏在这阵喧闹声里，困意猝然袭来。你打了个哈欠，扯扯裴存懿的衣袖。

        你远远地就看见了周措，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膀上，薄薄的白T恤下包裹着肌肉匀称的，他侧着脸和同伴说着什么，一转过，眉峰上的疤痕像是致的工笔画落了一点污渍，是唯一败笔，或者另一意义上的点睛之。

        外面的喧闹声吵得快要掀翻房，哪里像是在给小孩子庆生？

        可惜他眉宇间的雀跃完全感染不到你，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周措。你不知周措是怎么理解“扯平了”这个概念，于你而言，这意味着周措不再是令你讨厌的‘始作俑者’，也不再扮演你边的任何一个角色，他被你划分出时间线外，回归陌生人的领域，他正如你生命中遇到的每个过客一样，虎蛇尾地消失在岁月里。

        他本该就这样虎蛇尾地消失。

        可是实在太困了，你本说不出话。这一阵困意像是要把以前亏欠你的睡眠一次偿还。你仿佛躺在春日的湖面上，慢慢、慢慢地下沉。

        裴存懿扶你坐下来，桌子上还放着一本你看了一半的书，名字叫什么山庄来着，明线讲的是觥筹交错的舞会上，神偷靠买通家偷走珍宝，暗线兼反转，神偷和珍宝俱毁，家的真正面目被揭示。通篇以家的第一视角来写，到结局时既显出他的执迷不悟，你又觉得他可悲可怜。

        “裴医生？”你不安地一连唤了好几声，在你快要没了耐心的时候，眼罩猛地被人扯了下来，你来不及顾及被对方暴行径弄疼的地方，就听到传来一冷冽的声音。

        “周、周措？”

        双眼因为骤然见光而蓄满眼泪，你一眨眼，眼泪便顺着脸颊下来，等到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清晰，你才为面前的人是谁而惊诧不已。

        裴存懿在一旁替你削苹果，你便随意地翻了几页书，正巧有一页写到家在厅堂迎接宾客，心声此时此刻格外应景，于是你指着念给裴存懿听，“今天来的人都把望明晃晃写在脸上……”

        你戒备地看着他走向你，你想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动手吧？

        “醒了？”

        你撑着拐杖，勉强走了几步拉上落地窗帘，遮住楼下光怪陆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