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以为他在心里造什么借口，便又重新拿出贵族女郎的骄矜姿态，把上的重量往隐上了些，半倚在锦缎绮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纠结犹豫。

        舒芙：“……”

        谁知占摇光还是用一种“你太天真”的眼神看她：“不是要嫁来的女子如何，是我祖母要把我送到他们那边去。”

        借着早春层层叠叠清透而温的日光，舒芙偏窥了占摇光一眼。

        舒芙想，他是绝不可能到她的要求的，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他。

        是她读的书太少，只听过“和亲公主”，未听过“和亲郎君”。

        少女温凉细腻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柔的感有那么一瞬间缓解了被的热痛。

        舒芙疑惑地看向他：“即使联姻非你所愿，也不值得你一路逃到长安来呀。”

        怀疑了一个无辜的人多少让舒芙有些尴尬，她飞快把手缩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抚了抚自己袖口上的花纹。

        占摇光：“我去年腊月里满的十八，祖母准备为我婚。”

        “是两交好，缔结盟约。”

        另一边，舒芙却把他的袖口往上面了一截，并：“我曾听我阿耶说过，赣蛊族尚鹰，族人无论男女皆在手臂上纹一鹰以示尊崇，且让我看看你的手臂上有没有纹。”

        “你，你什么？”少年的声音像是羞恼，手却诚实地任她握着。

        “你既不是细作，又贵为一族少主，为什么到这里来？”还躲在她车下。

        舒芙呵出一声，笑他狂妄。

        隐隐甸甸的车轮声骤停，舒芙将车门打开半扇，让占摇光躲在那另外半扇门所带来的阴翳里，自己则扶着车夫的手下了车。

        占摇光静静地听着，末了追问一句：“只有这些？”

        那双明亮的眼睛弯弯的，仿佛黢黑的夜里倏地撞进一勾月牙。

        占摇光甚至自觉地把另一只袖口也卷了上去让她看个明白，最后用他那双乌黑的眸凝着她。

        长安与南疆相隔千里，其中多少天险不提，光是一路风餐宿就少有人能受得了。

        这一回，占摇光并没有上回答。

        “那要嫁来的女子不堪到这地步？”除了这个理由，舒芙再想不到别的了。

        而令舒芙断断没料到的是，占摇光居然忽地上前来捧住她手。

        舒家宅邸从外门到内院不知设了多少门禁，又不知置了多少名忠仆把守。高墙深深，朱门绣，他真的进的来么？

        “刘伯，将车往后门赶，待会儿我从那儿下。”舒芙扬声对外面的车夫说。

        “现在你肯信我了么？我从开口与你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没骗过你。”

        只她一个人瞧见了。

        但这样漂亮又生动的少年却会成为她漫长且单调的闺阁岁月里的惊鸿一影，叫她知她曾有别于满长安的少女，窥见过真正的春天。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男大当婚，这是喜事。”

        少年躲在车门后，抬撞见了她的视线，便对着她咧开一个笑。

        得到刘伯遵从的答复后，舒芙看着占摇光：“我会将车停在后门，那里少有人过，你等我的仆从们都离去后再出来。你若能使法子进了舒府并且寻到我的住，便在我屋里等我。我会先去给我阿娘请安，等我回来后若在屋里见到了你，我就答应收留你。”

        即使他真的进来了，又如何能在那星罗棋布的府邸中寻到她的院落？

        还没等她恼羞成怒地甩开，就听到少年对她说：“女郎救救我吧。”

        这时候，车路过一弯，舒芙知这是到了长兴坊口的大榕树下，穿过这条巷子，就要到舒府所在的永乐坊了。

        然而紧接着的，便似被点着了一般，那样令人心悸的温度从手背倏地传遍全，叫他半边子都麻了。

那只被红的手。

        没了衣料的遮盖，出少年一截白皙而有力的手臂，肤紧致而畅，独不见有哪纹了鹰。

        舒芙：“……？”

        “族中有人一路追我过来，求女郎收留我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