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起落雪，晶莹的雪糁一朵又一朵陷在郁棠的额发间，郁肃璋抬手将她发的雪花拂去，突然浅浅地笑了笑。

        说来也是可笑，过去的数载间里，他近乎疯狂地限制着郁棠的一切，可今日的掌心吻却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待到下次见面，郁棠却已经知晓了他的份。她站在桥边，试探地如初见那般小声地叫他哥哥，被先皇后旁的嬷嬷厉声训斥后又红着眼睛乖乖改了口，同郁璟仪一样，规规矩矩地唤他大皇兄。

        *

        她直直盯着面前的宦官，半月眼里像是了风雪，“今日不谁要见我，我都……”

        他复又垂眸睨了郁棠一眼，心底尤在一个劲儿地厌弃人家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拖油瓶，手上却又不自觉地□□了两下她发上的小揪揪。

        郁棠充耳不闻，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本公主让你们开，没听到吗？”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郁棠，带着白玉扳指的冰凉大手强执起她的腕子，不由分说地在她同样冰凉的掌心里印下一个的吻。

        他不声色地取下一只铃铛藏在掌心里，继而收回手指，抱着手臂后退一步，语调明明还是淡然平和的，直立的躯却陡然一弯，倏地凑到郁棠眼前，故意出了一个恶狠狠的龇牙模样。

        为首的红衣宦官冷声开口，尖细的嗓音在一片幽晦的暗淡里仿若淬着毒的阴鸷利刺，

        红衣宦官皱了皱眉，“公主，才们都是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会伤了公主，公主还是乖乖同才们走上一趟，莫要让我们难。”

        后来，郁棠偶然撞见他亲手打死了一个小太监，那点子浅淡的疏离便尽数变成了对他的畏怯。

        他极快地翘了翘角，又极快地将那点冒出的笑意压了回去，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拨了拨郁棠发间的小铃铛，感觉心里舒坦不少。

        “我听到了，我上就走！”

        “阿棠，再叫我一声哥哥。”

        寒风簌簌，天幕晦晦暝暝，黑云几压城。

        ……

        “还有你，上给我从这里离开，以后也再不许进来，听到没有？”

        雾沉沉的眸子忽然一亮，郁棠惊喜一笑，踮脚看向城门，“季路元！”

        他坏心地将郁棠圆的发髻压扁，口中顿了一顿，出于一种微妙的攀比心理，又慢条斯理地问了郁棠一句，

        “哥哥，哥哥再见！”

        言罢提着裙摆向外跑去，却是没跑两步又停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了徐玉儿的哪句教诲，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后知后觉又有模有样地同他行了一个周全的万福礼。

        如此这般过了数年，当他于某一日间猛然意识到，他对郁棠的关心与限制早已超乎寻常时，郁棠心中的畏怯已然无可挽回地转为了对他的恐惧。

只勾着角嗤笑一声，心怪不得季路元那厮这几日的午课总是打瞌睡，原来是将午后小憩的功夫都拿来哄孩子了。

        “没有。”

        在场众人是一惊，下意识回首望去。

        郁棠手指颤抖，双嚅动半晌，几不可闻地张了张口。

        “上给我从这里离开。”

        “公主。”

        ……

        “看在你叫我哥哥又跑得快的份上，这次暂且先饶过你，待到下次……”

        [哥哥，你有瞧见季昱安吗？]

        她说完这话就又小跑起来，叮叮咚咚的铃铛声不多时也再听不见。

        郁肃璋凝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略显愉悦地轻轻嗤了一声，

        郁棠被他措不及防的变脸吓得一个哆嗦，

        他不再看她，高大的躯徐徐背过去，声音寒萧似冰，唯有几度动，

        “我没瞧见季路元。”

        郁棠急跑着穿过最后一回廊，东华门明明已近在眼前，她却被三个高大的宦臣连同一队锦衣卫迎挡住了去路。

        郁棠摇了摇，甜丝丝地弯了弯眼睛，“我就叫他季昱安呀。”

        “皇后娘娘要见您。”

        “阿棠似乎，很久没有叫过我哥哥了。”

        [……瞧见了。]

        “哥哥。”

        “不过话说回来，你平日里都和季路元一起玩吗？”

        “季路元正从金水河往东华门来，你走吧。”

        郁肃璋扯扯嘴角，他松开郁棠，猛地扬手将人甩向了后方。

        ——哦，原来只有他才是‘哥哥’。

        “你叫他什么？也叫哥哥？”

        再后来，徐玉儿因病死，郁棠迁出冷，郁肃琮对她的欺辱愈发肆无忌惮，永安帝便在某次议事之后随口提了一句，只他为皇长子，理应多多关照幼妹。自此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侵入了郁棠的生活。

        “我……”

        郁棠神色泠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