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是来养病的，这是来作孽的。

        到家后，周金民打算把自己买的东西送回去，万元忽然叫住他。

        万元跟周金民打着哈哈，经过病秧子院门前，他耳边嗡嗡的，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往里看的冲动，只是拿余光扫了一下院里，没看到人。

        万元脑子来不及思考，飞快朝前跑去，跑近才隐约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

        屋里散发出古怪的异味，让人没法多待，他们这儿的茅厕都是修在外面的，万元没在屋里找到壶，他不知许缙云是失禁，还是来不及去茅房。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许缙云坐在轮椅上稍稍往后靠了一点，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紧了轮椅的扶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擅自进入院子的万元，他不知这个万元想干什么。

        万元装作没看懂，揽住周金民的肩膀把人往外推，“走走走，我送你。”

        万元不动声色地转过，冲几个小娃出凶狠的模样，“去，你不在上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三岁掉粪坑里事忘没影了？”

        万元只是默默听着，没有说话，脑子里许缙云清瘦的样貌像是拿刻刀重新镌刻了一遍，更加深刻了些。

他在想什么，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真如金民所说，像个活死人。

        留下万元一个人面对病秧子，万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哪怕病秧子没有任何反应，一大男人被人看到子，能是什么面的事情？自己只有直截了当地离开，他才不会那么难堪。

        把周金民送到家后，万元又折了回来，这回他步子有些急，还没走到那院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几个小娃趴在院墙上，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往院子里丢石。

        万元抵着门板停顿了半晌，他话多的，只是当下这种情形，他脑子一热进了人家的院门，有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啊？”周金民一抬手，虽说他一左一右都提满了，但是也不至于要万元送吧。

        周金民补充：“人胡婶着呢，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好办事，拿着钱给自己补贴，一家子吃得油光水的，随随便便就把许缙云给打发了。”

        “羞死了，我五岁就不到上了！”

        不知万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金民念叨着，“都说了不要你送……”

        万元没有刹住脚，一下子冲到了院门口，院门掩了一半，那病秧子就坐在门里，间了一片，有顺着轮椅往下滴落，将泥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他径直走到枯井旁，将洗脸盆捡了起来，经过许缙云边时，他没有停下来，是直接走进了屋里，没过多久，又拿着空盆出来了。

        第3章

        一抬，万元撞上了病秧子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是窘迫还是难堪，也不是完全的波澜不惊，至少从他脖子僵的程度，能看出他还是有情绪的。

        谁还记得三岁时候的事情，也不知万元是不是胡编乱造的，有大人制止，这几个娃也不好再闹，朝院里吐了吐，下院墙便跑开了。

        万元盯着许缙云的后背，心里有些堵得慌，他原本是想在屋子里找点儿热水的，谁知进到屋里，家徒四，别说是保温瓶了，连件像样的家都没有，一条板凳，一个柜子，和一张下面垫着稻草的床。

        刚只是一眼，万元也看到病秧子上还是前些日子那套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了，自己这一走，谁来他？有人他吗？胡婶吗？

        “咳。”万元清了清嗓子，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那口枯井旁的洗脸盆还打翻在地，这都多少天了，都没人来扶一把的。

        “我送你。”

        空的院落，许缙云静静地坐在院子，轮椅的位置没有发生过改变，仿佛在上不干他的事，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院门被风得来回晃动，许缙云看着门口的方向，他还来不及感受人的温度，风已经将那点气给散了，这院子，别说是人，连畜生都不愿

        松了口气的同时，万元又有点失望，兴许人家在房间里没出来。

        “你还城里来的！一点儿也不讲究。”

        万元把脸盆放到门口，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风一过，冰冷的空气中夹杂淡淡的味，万元用手背蹭一下鼻尖，没有征求病秧子的同意，默不作声地走进院子，顺手将院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