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饭吗？”她问。

        山田阳觉得可以，就开车带她到两人时常光顾的餐厅。

        他们两个口味算是相似，都不吃辣。为了保护嗓子，他已经几乎想不起辣的味了；但如果说辣觉就是痛觉的话，他经历过的又太多了。

        伊南娜正翻着菜单。山田阳坐在这间两人来过无数次的餐厅里看她研究菜单，忽然想起她坐在车里问他收入情况时的画面。明明相识多年，她却总是一副“我不了解你哦”的样子，虽然迷迷糊糊的也很可爱，但是——

        “我很好奇。”他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开一合，强行吐出他心里想着却并不愿意说的话，“你明明从来没有想过要瞒我，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伊南娜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合上菜单站起就要走。山田阳忙不迭抓住她的手腕，正想劝她无论如何先吃饭——她的胃并不是太好——就听到伊南娜轻声说。

        “回车上，换个没人的地方。”

        于是他开车上了一条偏远的公路，找了个人迹罕至的荒凉角落。他刚下钥匙，伊南娜就欺压了上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按在他的上。

        “嘘。”她说，“别闹。”

        一片闪亮亮的金色屏障把他们包围起来，半透明的，淌着晶莹的光华。万籁俱寂中，伊南娜轻声：“我告诉你原因，只求你以后真的再也别问了。”

        山田阳屏住了呼。

        “每天——”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就卡住了，深呼之后才继续，“每天，我都会烧掉非必需的记忆，清理大脑的储存空间，以便学习更多知识。”

        “那些回忆都是非必需的。我的回答让你满意了吗？”

        濒临死亡的时刻会有欢愉吗？

        山田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在他面前说话的是谁，是人类吗？又或许只是一台血淋淋的挖心机，一只魔鬼？那张可恨又可爱的小嘴还在开合，她就是要这么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一贯如此。

        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蔓延上来，冷得他竟然渴望伸手去抓住面前这一团灼热的死火。他努力听，努力思考，但嗡嗡作响的大脑却成为了最难以逾越的阻碍。心脏痛得麻木，一种缥缈的幻灭似的悲哀在刹那间抓住了他的心灵，，碾碎，践踏，埋葬。他仅存的知觉只能感受到伊南娜冰冷的指尖在他的肤上划过，留下些轻微的凉意。

        是了，她总是很冷，尤其在冬天，甚至有几次冷到小抽，疼得她蜷成一团偷偷掉眼泪。那是他们重新接后不久，伊南娜无论如何不肯和他同床睡，坚持要自己去客房。山田阳一开始没注意，有次起夜才发现她冻得睡不着，也就只能叹口气，把她强行抱回了自己床上。

        他正胡思乱想着逃避现实，手腕突然被人掐了一下。很疼，但并不比他的更疼。山田阳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瞳孔游移再三，终于又聚焦在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伊南娜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柔而带着希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希望，微弱得近乎绝望，强烈得近乎乞求。

        结霜的指尖再次划过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