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一边上扬，眼睛往上吊，嘴抿成一条线，在疑惑当中混着一点点的严厉，毫不掩饰「给我从实招来」的要求。杉凭本能跟经验知这种时候应该要有什么反应──讲实话。

        杉其实很清楚让他提不起劲理入学相关手续的那种情绪叫什么名字：捨不得。

        「你可以为我一件事吗？」

        达皱起眉：「还没决定？为什么？」

        「还要算唸语言学校的时间。」

        这句话跟上一句话的字面意义完全南辕北辙，杉不懂达的意思，只是困惑地眨着眼睛；达将上半往前倾，越过桌子给了杉一个轻轻的、为时只有几秒鐘的吻。

        「不，你不知。」达将杉的手翻成掌心朝上，顺势握紧：「你要确实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你知，对我来说，只要一天是我的东西，就永远是我的东西。我妹也是，你也是。」

        「这样啊……」

        从理上来说，达跟他都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尤其达，父母去世之后他就一肩扛起监护妹妹的责任，要是纯粹论「照顾」，用达的话来说，画起图来就没日没夜，饭都会忘记吃，澡也会忘记洗的杉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方；然而，现在，杉隔着桌子与达对坐，却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碰达搁在教科书上的手指。

        「我还没决定。」

        杉的下一句回答也是实话：「因为时期有点麻烦，最快有可能下学期开始后没多久就得走。」

        「达……」

        他的表情更难看了，眉皱得紧紧，抓住杉的手也比三十秒前更用力：「我本来就知，你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每週七天一年三六五天都在我视线范围内，现在都办不到了以后也不会，总之这是不可能的事，跟你是不是要飞出国无关。我要说的是，我不会放你走，不会让你因为距离或时差就忘记我的存在。」

        「什么事？」

        「我才不信。你一画起图，连地震都不当一回事。」

        他的指尖在距离目标只剩下一公分多一点的位置停住。

        「你每次都这样，一不知所措就说不着边际也不好笑的笑话。」达挑起眉：「这样吧，杉。」

        「这我当然晓得。」达略略皱眉：「但我指的不是物理上的距离。」

        「这么早？」

        「我就算了，你可不能拿致亭跟课本或电脑之类的物品同等看待。」

        达的眉皱得更紧，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别过，将目光投向旁边，不巧他看的方向恰恰就是电脑桌，立在电脑萤幕前面那个白色的信封又不偏不倚落入他的视线范围。

        「我知……」

        「嗯。」

        达的目光落在杉的手上，杉立刻脸红，想要收回手，却没成功，在最后一瞬间被达拦截下来。厚实的大手盖在杉因为长时间握笔而长出茧的手上，把温度也传给他。

        「杉。」

        「我不是那种会拉着你的手问你说『那我怎么办』，或是叫你不要走的人。」

        杉咬咬嘴：「要我忘记你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