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凶未卜（一）

        陆绫感觉跌入了一弯温暖的怀抱中，似一片包裹着自己的汪洋大海，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四周，照的她身子都有些发烫，连绵不断的暖意佛过发丝、穿过指尖，连呼吸也随着阵阵波浪一并起起伏伏，仿佛在这片海域里，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必做，很是惬意与放松。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从天空传来的朦胧低语刺激着本来就疲倦的神经。

        累？……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这里是哪里，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海洋……对了，她好像是要去西海岸来着，但是在途中看到了什么东西临时改变了主意。啊，是一个单薄瘦弱的身躯，孤零零地挂在山顶的瞭望塔上。

        想起来了，她是去寻真相的，她要去把那个总是叽叽喳喳陪在自己身侧的女孩救下来……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前，在小菊还没转危为安前，不可以休息。

        动起来啊，为什么，身体动不了。

        好疼，好难过，为什么明明周围这么温暖，可她却止不住的想哭。

        陆绫努力抬起手，强撑着想脱离这片束缚她的温暖海域，可那些波浪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四面八方的朝她涌来，她越是挣扎就陷的越深，几番来回，直到被深不见底的海水彻底淹没。

        小菊……你在哪里呀，一个人会害怕吗？

        ……

        当一个人从深度昏迷中转醒时，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大脑还是懵懵懂懂，一片麻木时，耳朵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地接受信息了。

        “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不，这次是属下的失职，属下办事不周！”好熟悉的声音啊，隐忍又透着自责，沙哑得像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

        “此事不全怪你。我们都走吧，不打扰她休息了。”

        “……是。”不情不愿的回答。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过后，是木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吱呀声，动静很小，能听得出做这些的人极为小心翼翼。

        紧接着，依稀从门那边传来几段对话，随着二人离去的步伐，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仅能从支离破碎的句子中勉强听清楚几个词语。

        “地藏山脉……属下去善后和销毁……”

        “先不着急，等我们……”

        “所以公子，您去……如何了？”

        “陆景瑜……已经……不……”

        当断断续续的言谈传到陆绫耳朵里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好吵，什么东西，像蚊子一样翁嗡嗡的。惹人心烦。

        排在听觉后面恢复的是视觉。

        眼皮慢慢睁开，视野里出现了一片紫檀木制的天花板，双眼眨了眨，充满了迷瞪与茫然，碧绿色瞳仁慢悠悠地转了个圈。

        床、椅子、茶几、屏风、绿植、还有摆满了整个收藏架的藏品，几乎都是些海底晶石、贝壳等等，个个都价值不菲的样子，看起来是一个充满格调又奢华的卧房。

        紧接着恢复的是知觉。

        心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皮肤像从别人那里借来还没与肉体磨合好一样，东一处西一处，交替传来灼烧与冰冷的感觉。

        极为难受。

        最后恢复的是记忆。

        呆滞了三秒后，大脑终于想起了这一切。

        陆绫不受控制的干呕一声，铺天盖地的绝望迫不及待涌了上来，占据了每一条神经。小菊遭受的虐待、被最信任之人背叛、临死时所受的屈辱，自己的真实身份，残忍的真相挤得她无法呼吸。

        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干涩起皮的嘴唇。她死死捂着嘴巴，明明没有吃任何东西，但是胃部的痉挛依旧不停，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自己站在悬崖边接了温巧全力一击，这是极为赶尽杀绝的招数，简单粗暴。在插入心脏的花朵汲取完全部生命力后，身体便会随之爆炸，灰飞烟灭，死无全尸。

        可为什么，她还活着。

        陆绫艰难地支起身子，还没发力肩膀就一酸，一个重心不稳又栽了回去，激荡起一大片痛觉神经的反馈。她倒吸了一口气，身体慢慢往后挪，借着床头的挡板，终于强撑着坐了起来。

        坐正之后，脑袋终于清晰了点，理智强行把感性暂时逼退了回去。

        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她失去了全部，她的家，她的小菊，她的王兄，她的王城和臣民，她的信任与靠山。

        幸运的是，老天又给她了夺回这一切的资本。

        活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