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饿了没？”KK顿了顿，“我去外面买点吃的。”

        ……告诉我如何才能戒掉你，我的爱。或者让魔法使我们在此刻瞬间白。否则你将要上醒来，穿衣洗漱，然后走出那扇门。而门外正泥沙俱下。

        可KK接着说下去：“不是说好，到时候要在那个谁的坟蹦迪吗？少了你还真不行。”

        “不，让他去吧。”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异常坚定。

        “我不去医院。”她抢先说，语气有些激烈。在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白。病床和病人是白，药片也是白。她更不想被送进METC的治疗室。在电疗之后，记忆也要臣服于那种白，变成长长的空白。她有好些记忆就是这样被搞丢的。

        他的脚步远去，消失在电梯叮的一声之后。她侧过看窗外，夜色寂静，仿佛万物都已沉沦在春夜里。KK靠在墙边看着她。猫凑上来嗅着她的脸，她感到眼角有一滴泪水陨入枕间，然后是许多滴。

        是那天在洗手间照耀他的光，也是那条金色长凳上的光。

        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沉寂两秒后，她居然笑了出来。此种幽默是从最黑暗的人生中淬出，她们都领略并深谙其。只有他没在笑，脸色阴郁，一言不发。

        “那剧本……”她仍然不放心。

        “刚好我那边歌快录完了，”KK紧接着说，“可以过来住一阵子。”

        “不……”她把脸埋进枕，“我不知……”

        “真的。”他说。

        他接过话：“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会儿，我明天就提辞职。”

        “不去不去，谁说要去医院？”KK说，然后将目光投向他。

        他在床坐下来：“那家公司加班太多，我早想辞职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今天发行商刚把预付款批下来，十五万。”

        “不用辞职，我没事，吃药就行。”她无意打断任何人的生活节奏。况且他刚毕业，资金也不够充裕。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太清。好像他是最先回到家的。她早已把剩下的半瓶伏特加喝光，只看得到他的嘴巴在张合。下雨的城市透明脆弱，不可名状的美丽，光在雨中折行，变得薄如蝉翼。她看见沐浴在雨与光之中的他，怀念起另一种金黄的光。

        “不急，开发程长得很呢。”他回握住她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主要是为了工作，我要问她一些乐的事情。”

        “真的吗？”她微微撑起。

        醒来后，她原以为会再见到医院的白，但仍是熟悉的床。浅蓝色格子，米白色碎花，是她给新家添置的第一件床品。

        她重新躺回床上，晕和疼痛终于席卷而来。雨已经停了，春风动窗帘一角。她听KK突然说：“陈满，你还不能死呢。”语气之严肃，好像有什么大事要讲。

        房门虚掩着，她听见有人低语着什么。她伸手去够床柜的水杯，动静不大，他们却都听见了。门被推开，他先走了进来，然后是KK。

        “是发生什么了吗？”KK果然意识到她有意支开他，“你们吵架了？你已经好久没这样过了。”

        其实她知。枕一侧残留他的气味，混着沐浴的花香。在无数个黑暗的梦里，她多后悔当初没有跟他逃跑，即使前途无路。再把时间往后推进好多年，她如今被夹在梦和现实的灰败间隙，彻夜无眠地盯住他的侧脸。她只能拥有丁点时间的他，而天光将要大亮，他将要回到世界轨之上。在那种时候，她感到彻底无望。

        她多希望那光能像铸造厂的铁水，往下淌时一并解了她。她的骨和肉再也找不到。她终于可以变成金灿灿的光，冷却后就成了一条黑乌乌的铁。就这样她被放置着，一冷再冷，直至再也不会迸出蜇人的火花，也不再哭了。